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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祥道面容清癯、精神矍铄,看上去是个精力充沛不服输的性格,但此刻面对刘自的诘难却澹然处之,只微微一笑,居然连个回应都没有,只低头看着手上的一份文档。
刘自:“……”
他面色铁青,在政事堂这样的地方被刘祥道这个“幸进之辈”如此无视,若是不能予以强烈的反击,势必会影响他的威信。
强忍着怒气,冷声道:“你我虽年岁相彷,但如今我执掌中书省协助陛下处置中枢政务,御史台有必要予以配合,你如此爱搭不理不仅全无下官之规矩,更是目无朝廷律令,简直岂有此理!”
刘祥道依旧没搭话,只是眉梢不经意的挑了一下……
“刘中书慎言,政事堂是商议政务的所在,而不是讲资历、摆官威的地方,有话就好好说,动辄以官职压人,好似市井泼妇一般叫嚣喝骂,成何体统?”
这话传入诸人耳中,堂内愈发肃静,窗外雨水滴滴嗒嗒的声音清晰可闻……
刘自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看着白胖脸上挂着弥勒佛一般笑容的许敬宗,目光冷冽。
中书令乃是宰辅,帝国第一等的高官,但礼部尚书虽然差了一筹,却也要看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许敬宗乃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与杜如晦、房玄龄、孔颖达之辈分属袍泽、出入协同,论资历,就算是李勣都得略逊一筹。
这样一个人坐在六部之首的位置上,说话的分量自然十足,足以抗衡诸位宰辅。
许敬宗喝了口茶水,抬头见到刘自目光不善,忍不住一笑:“正如你所言,刘南司虽然与你我同龄,但毕竟算是后进,吾等身为兄长应当多多鼓励扶持,而不是公然诘难、指手画脚,任何事情还是要讲理的,不然大家都论资排辈,那房二郎岂不是只能在这里端茶递水,放个屁都不敢?哈哈!”
这话好笑,诸人也都笑起来,连冷着脸的李勣都忍不住莞尔,似乎想象着房俊在此间蹑手蹑脚、谨小慎微的模样……
当然,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那房二乃是出了名的棒槌,没理都能叫三分,他会管你什么资历、品阶、爵位?气儿不顺了打上官、打亲王那也不是一回两回,每每将刘自顶在墙上下不来,谁敢招惹?
这是指着刘自的鼻子骂他欺软怕硬……
但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许敬宗这是摆明车马帮着刘祥道。
礼部加上御史台……若是两者亲密无间,有些吓人。
许敬宗则不再看刘自难看的脸色,他不在于得罪人,只在乎能否得到好处,只要好处足够,就是李勣他也敢指着鼻子骂两句。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能够从书院司业一跃成为礼部尚书,是陛下一手简拔,他身上清清楚楚刻着“帝党”这两个大字,而刘祥道同样如此,既然两人都是皇帝的人,自然应当互为援手、守望相助,否则若是被陛下知晓刘自诘难刘祥道的时候自己在一旁看热闹,陛下岂会满意?
刘祥道执掌御史台,位高权重,但毕竟资历浅薄,压不住朝堂上骄奢跋扈的官员,所以陛下便将自己推上来,一则在朝堂上搅风搅雨压制刘自,再则也能给刘祥道保驾护航。
从而将陛下摘出去,不必跟刘自针锋相对,留下了转圜的余地……很是高明的策略。
他看向李勣,问道:“陛下命礼部全权操持岑府的丧礼,接下来几日下官打算留在岑府时刻关注丧礼各项事宜,不知英公可有什么交待?”
放眼朝堂,时至今日能够让他尊敬、忌惮的也只剩下李勣了,似刘自等人在他眼中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全然不放在心上。
李勣放下茶杯,道:“江陵县公乃朝廷勋臣,文倾江海、忠贯雪霜,平生故人,虽微贱必与之抗礼,居处卑陋,室无茵褥帷帐之饰,此当世人杰也。且太宗皇帝在时,每每赞誉其人‘弘厚忠谨,吾亲之信之’……虽然论资排辈乃官场陋习,吾辈当摒弃之,但江陵县公毕竟乃先帝信臣,劳苦功高,礼部不仅应当予以最高规格的丧仪,更要谨慎从事不能出现丝毫纰漏。”
刘自低头喝茶,以掩饰自己的惊怒。
许敬宗刚刚斥责他“论资排辈”,李勣便紧接着又提了一句,这是当面打脸,而且警告他唯有死者才有享受“论资排辈”的资格,这是杀人诛心……
一心清高无心权位的李勣也全面投靠陛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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