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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王道:“皇上说要扣押待审,既还要审,总没有现在就冻死的道理。”
西宁王无话可说,东平王静默一时,忽然道:“曾经也是赫赫扬扬的人家,只世上风水轮流转,谁人说得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也算给子孙后代积点德。”
西宁王听了不知为何心里一抽,便想起如今北边战事来。方入秋时忽有舰队配了炮船北上,沿河入内,护着新北军,已经收拾了几处鞑子兵马。幸好北边冬天来得早,封河之后,那炮船使不上劲了,只好又退回海上,还不知开春后又是何种场面。一时心思悠悠,也顾不得同东平王舌战了。
再说最先的一队人马,由几个仆众领着,先到了赖大家。一见那门庭院落,众人都不禁一呆,这都不差寻常豪富之家了,又不由得面露喜色。既是奴才家里,自然不用如方才在贾府那般顾忌了,领头的手一挥,一众官军便如饿狼猛虎一般破门而入。
赖尚荣在外为官数载,家中只有赖尚华带了妻女侍奉父母。之前因宁府被抄而发卖的赖二一家,虽被赖大赎买了下来,却未住在赖大家中。眼见着一群官兵冲进来,里头的丫头小厮们先吓愣了,一个管家模样的冲出来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哪儿吗?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官兵中一人伸手将之拿下,嘴里笑道:“真是几重的奴才都不晓得了,还嚣张如此,可见不是什么好人家,活该抄了!”
那管事一听抄家两字,一脸不可置信,早有机灵的往里头跑去通报了。官兵们也没多讲究,见人便先赶去前头大屋里分男女关押了,东西都搬抬到前院里堆放,趁空拣些细软塞进自家怀里袖中自然是难免之事。
赖大同赖大媳妇如今在荣府内,又不得出来,赖尚华已吓得腿软,好容易想起自家还有个当官的兄弟来,哪知道刚说了两句,就让人押走了,只告诉他一句:“如今查抄你们家产,至于之后清查问罪,非是我等权责。”
赖尚荣媳妇同赖嬷嬷一同被官军驱赶进了关人的屋子,里头早已哭声一片。赖嬷嬷一惊一气,进去里头就晕过去了。赖尚荣媳妇敲着门求情,哪有人理她?!又不是荣府主犯人等,若真死了或者查问起来还有罪责,一个老奴才,死便死了,谁个来管?!
赖大家地方最大,人口也多,余者林之孝、单大良、吴新登等家,虽也殷实,究竟比不得赖家,都算省事。
又说荣府里,贾环听说抄家了,心下大喜,却忽然又见有官兵冲进门来要把他也带走,便挣扎起来,直嚷嚷有要事回禀主事之人。
那领队的见是贾家的公子,便不敢擅专,让人把话传了上去。两位王爷听说了,便令人带他上去。贾环一见有西宁王心下大喜,忙跪下道:“小子见过两位王爷。”
东平王眉头一动,问道:“嗯,你不是有要事回禀,究竟是什么事,你且说来。”
贾环便道:“小子知道府中几处私库秘藏,愿领人前往,将功赎罪。”
东平王看着他道:“你是……你是贾政之子?”
贾环点头道:“正是,小子行三,乃是庶出。”
东平王转过头不欲再与他多说,西宁王看一眼边上的指挥使,笑道:“指挥使还不赶紧的,这现成的向导人手,可比你们到时候一块砖一块砖敲过去要省事多了。”
指挥使只管查抄之事,有人愿意出首是巴不得的,行了一礼,便让人带了贾环出去。
贾府仆众有翻墙欲逃者被墙外官军抓住,直接敲断了双腿扔在前庭,吓得余者两股战战,再不敢造次。一队队满面惊惶之老少男女被兵丁们押着往园子里分屋看押,贾府中仆众将有三四百丁,屋舍无数,哪里是一日两日抄得完的。为防有偷藏窃取之事,只先将活人都赶到园中三面临水的院子里关起来,再由内户部官员拿了名册查对。
王夫人听到信时差点晕死过去,忙着要先找宝玉,只底下乱做一团,谁还顾得谁来。正这时候,宝钗急匆匆来了,见了王夫人便哭了出来,只道宝玉在前头已让人带走了,恐怕一会儿官兵就要往里头来。
说话间外头已经哭叫声一片,府中女儿多娇贵,那些兵丁们可不知道什么惜香怜玉之事,一把薅住就往边上仍,待得够了一十之数便派人往外押解。王夫人浑身发抖,眼泪直流,不知如何是好。
反是宝钗急道:“太太,不晓得要关押到什么地方去,先寻了厚衣裳穿上才好。小件细软,能带的也要带一些,或者可做打点之用。”
王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却动弹不得了,宝钗擦了把泪,心叹一声,赶紧快手快脚替她收拾起来。待官军们冲进屋里,宝钗扶了王夫人道:“不消你们动手,我们自己走得。”那几个兵丁见宝钗容色,一时都怔愣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只挥手让她们快些跟上。
到了院子里,蕊儿抱着珹哥儿同金钏儿也在当地站着,领头的知道这几个是主子,便给边上的人示意,将她几个押到园子里缀锦楼中。
到那里时,见邢夫人正在一旁椅子上坐着,另一边尤二姐搂着菨哥儿正淌眼抹泪,傅秋芳在门前嚷嚷:“他们犯了什么砍头的罪过,我分毫不知道的,且放我出去!”或又道,“我哥哥乃是通判傅试,求哪位大爷给我哥哥带个口信!”外头看守官兵手执长矛背对屋子站立,分毫不曾理她。听她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嘶哑,也不知已经嚷了多少时候。
待得哭的也哭够了,喊的也喊累了,众人都瘫坐椅上,茫然不知所措。
正这时候,听得另一头有哭声,王夫人心中大为惊恐,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难道现在就要杀起人来不成!”
外头的一个看着是头目样子的道:“无甚大事,有个老婆子被吓死了,正使人抬出去。”
这院里婆子甚多,也问不清是哪个,只听得有哭得呼天抢地的。傅秋芳隔了窗子远远看着对岸有两个兵丁抬着一卷席子匆匆去了,有妇人想抢出门来让看门的一脚给踹了回去。只吓得浑身一哆嗦,又哑着嗓子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难临头不自知,犹自蝇营狗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