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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那方胜盒正躺在青砖地上,盒盖大开,里面盛着的颗粒状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个个灰不溜秋的,大小有点像她平日里爱吃的一口杏仁饼。
再顺着阮氏的裙摆看上去,阮氏正担忧地看着她,那表情渐渐从紧张转换成了哭笑不得。
再看阮氏身后,鼓凳摆在个黑漆方桌旁,桌旁紧挨着个黑漆束腰花架。
再再身后,陈妈妈正站在花架后面,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呃,秀荪努力重启已经瘫痪的脑袋,她甚至隐约听到了脑袋运转不畅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就像那年久失修的水车,眼前又是一阵黑乎乎。
她冒着想破脑袋的风险,终于明白了两件事,首先,有谁上*吊的时候还有兴致搭个梯子一阶阶爬上去的?还有,陈妈妈站在这儿肯定不是帮太太投*缳的。
“娘……”秀荪觉得,她八成是误会了,不,是十成十误会了。
为什么她有一种想要晕过去的感觉,又有一种想要钻到地砖缝里的感觉,然后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使得两颊的温度陡然上升。
“阿荪,”阮氏心疼坏了,赶紧拿帕子去擦秀荪那涕泪横流的小脸,将秀荪抱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哄着。
秀荪七岁了,个子却很矮,又瘦瘦的,阮氏抱着并不吃力。
平日里蜡黄蜡黄的小脸因哭泣而脸部充血,再加上泪水的冲刷,竟然看起来白里透红水当当的,再配上黑白分明的一双杏眼,竟然显出了梨花带雨的娇嫩。
阮氏心里又疼惜了几分,自家孩子虽说现在身体弱,长得磕碜了一点儿,还是很有发展潜力的。
秀荪猛然被这样温馨暖香的怀抱包裹起来,久违的安全感让她再次泪盈于睫,“娘,我做了个恶梦。我好害怕……”
后来她自己都奇怪那个时候居然还有力气放声大哭,想个真正的孩子一般不管不顾的,好像两辈子的委屈都化作泪水从身体里冲出来。
要是没了亲娘,就没了这世上最坚实的依靠,无论宫殿在华美,园林再雅致,都不是家,这种苦,她深刻地铭记着。
纤细的短短的手指纠起娘亲的衣服,头发稀疏的脑袋深深埋在母亲怀里。
阮氏看见女儿担惊受怕成这个样子,也哽咽了,坐在罗汉床上,搂着女儿晃悠着,低声安慰道,“阿荪乖,阿荪不哭,阿荪不怕,娘会好好活着的,娘还要看着阿荪好好长大,嫁人生子,娘要看着阿荪儿孙满堂……”
秀荪有些不好意思,又把脖子缩了缩,抓起阮氏手里的帕子给自己揩眼泪,顺便擤鼻涕。
阮氏一直抱着秀荪,缓缓摇晃,顺便吩咐陈妈妈派人去老太太那儿说一声,秀荪今天跟她吃晚饭了。
“好啦,别哭啦,我的乖乖,今天让厨房给你做狮子头。”阮氏又抽出一条帕子给秀荪揩脸。
陈妈妈再进来的时候,亲自端了一盆温水给秀荪洗脸。
“陈妈妈,您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怎么不叫丫鬟来服侍?”前几天下雨,陈妈妈的老寒腿还犯了,秀荪慢吞吞从阮氏膝盖上下来,由阮氏牵着手去了净房。
陈妈妈没有回答只站在一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秀荪迟钝了半天的脑子终于又恢复了灵光,她后知后觉,这不对劲。
为什么这院子里只有太太和陈妈妈,她飞速睃了一眼摆在炕几上的方胜盒子,方才盒子里掉出来的东西,她仔细回忆着。
一丸一丸的,表面灰溜溜的,指甲盖大小,那是……香饼?
前世,皇祖母谨慎起见,从来不让秀荪接触医药和厨艺,因此为了缓解皇祖母的头疼病,秀荪在香道和推拿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
香饼对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看一眼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要把香饼藏在房梁上呢?
秀荪暗暗记下一会儿要找机会仔细看看。
洗好脸,秀荪拽着阮氏的袖子一起回到西次间,那方胜盒子还摆在炕几上,她放开阮氏的袖子迈开小短腿,在阮氏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掀开了盒盖,果然是香饼,有七八颗之多,只是这味道,她深深吸了口气。
“你这孩子。”阮氏上前从秀荪手里接过那巴掌大的方胜盒,转身踩着方才用凳子桌子和花架铺好的阶梯,将方胜盒子放在横梁上方,那儿仿佛有个可以固定的机关,秀荪听到了轻轻“咔”的一声,挂在边上的幔帐一挡,谁也不会想到那里,看来这儿是阮氏常用来藏东西的地方。
秀荪的表情有些古怪,有些迟钝地将那最轻的鼓凳搬回原来的位置。
那香饼,竟然是……催*情香!她方才差点脱口而出。
这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西域来的浓烈香料,而是按照古法制作的,气味十分轻微,掺在常用的香料里常人很难发觉。
原先还是在文渊阁的残本里看过,后来在康顺妃宫里见识了实物,这回是第二次见到。
太太能弄到这个,说明太太娘家的药铺生意着实了得啊。
不过,太太藏这个干什么,秀荪太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