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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明凰在边上捂嘴偷笑,她把这黄敛源找来,又怎会连这事都不告诉他。
“你说话绕弯,不跟你说了!”猛开始使出最拿手的耍赖法子,扭过头就要走。
“猛儿啊。”黄敛源自然而然的改了称呼,“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当年弃下你,那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把你扔在路旁呢?”
猛再是赌气,对这当年的事情也是很想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憋着一肚子火,所以他很老实的回头问:“为什么?”心里却想,管你说什么,我听过就走,不想见你,最多让姐姐多给你点钱,送你回中原,反正幽州就要打仗了,你留这儿也不是什么好事。
“猛儿,你真的还是个孩子,居然连这其中缘由都未深想。”黄敛源叹了口气,“为人父者,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又有谁愿意扔下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当年亲手把你放在路旁,只是因为,我希望可以不让你卷进更深的险境。”
“险境?什么险境?”猛一脸的不信,但他随即又想到,当年他这位爹爹是从中原逃难来辽境的,似他这样的寻常百姓在逃难路上,到处都是凶险。
想到这儿,猛将信将疑的看向面前的男子,却见黄敛源的面容已无可掩饰的痛楚起来,“这背井离乡的路上,处处天灾**,有时,只是一小股趁火打劫的流匪,就足够让人家破人亡。”
“流匪算什么?我一拳打一群!”猛抡起拳头甩了个圈,又绷紧肩臂给黄敛源看自己胳膊上厚实的腱子肉。
“猛儿长大了,已经很了不起了。”黄敛源淡淡的笑,“如果当年你也有这般大,那我们一家三口,又何须分离。”
“那是!”猛嘿嘿的笑,又马上想到自己在做白日梦,忙道,“老百姓碰到流匪是满麻烦的,你早点把我生出来不就没事了?”
他这已经是在强词夺理了,可黄敛源却只是苦笑:“在你心里,我永远无法与你的义父相比,但你要知道,我对你的疼爱,就如辽皇,就如天下所有为人父者,一般无二,当日亲手把你把你藏在了路旁,只是不想秧及你,等躲过了那群流匪,我立刻回来找你,可当发现你已经不在原地时,猛儿,你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绝望吗?”
虽是在问,但黄敛源的神情陡然萧索下来。
“哦…”猛的气消了大半,看着黄敛源的神情,不禁连想到在上京城门内,义父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透过城门看向他们兄弟的最后一眼,那种眼神,竟和这黄敛源一模一样,都带着一种让他深入心肺的痛。
“猛儿,如果你要恨我,尽管恨,不管我有什么样的理由,毕竟是我亲手扔下了你,不但是你娘,就是我,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猛认为自己还是应该讲点道理,大度的摆摆手:“也不能全怪你,哦…娘?”他忽然想到了这个陌生的称呼,急问道:“你说娘?我的?”
黄敛源再是酸楚,还是被儿子问得一笑,“是,你的娘。”他嘴角的笑容忽尔消失,“你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可那天找不到你,你娘却好象发了疯似的大哭着揪扯我,要我还她儿子,我对不起你娘,她跟了我许多年,吃尽了苦,从无怨言,可最后我却把我们的儿子给弄丢了…”
“等等,你别自管自的说!”见黄敛源自言自语,猛急了起来,他有义父,也有兄弟姐妹,所以在在猛心里,父爱从来不缺,但在圆满的亲情中,娘这个称呼却是他一直缺失的一角,忙一连声催问:“先说,我娘呢?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找我?”
“是啊,如果你娘她今日能跟我一起来,那该有多好。”黄敛源嘴角微动,抽搐起一丝黯然苦笑,“猛儿,就在我把你扔下的那一年,你娘因为日夜念你,思念成疾,只拖了数月,她就…”黄敛源紧紧抿住嘴,看着猛,摇了摇头。
“娘死了?”猛张大了嘴,心口好象有一块地方突然被堵住,似乎,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娘亲,竟是在他从未思及的回忆中,因为对他的思念,郁结成疾,早早离世。
“娘她…她…”猛吃力的张着嘴,勉强说出几个字,然后心口被堵住的那块地方又突然被撕裂,痛得他不想再开口,心头那处撕裂,就象是他亲情中缺失的一角,永远不能再圆满。
“你没用!为什么会让娘死的?”猛突然怒了起来:“你不是一直陪着娘吗?她病了你不会去给她找郎中吗?我五嫂生病,我五哥急得都要放火!我娘生病,你在忙些什么?没钱请郎中你可以找我要啊!你算什么男人?”
骂得几句,猛忽然又哑住,自己的斥骂实在幼稚,如果能找到他,娘又怎会因思念而逝,可心里就象是憋了一团火,烧得他的嗓子只想破口大骂。
“你没用!你没用!你没用!”猛指着黄敛源大骂,却连自己都没察觉,眼泪已在愤怒中不知不觉得从眼眶内流下。
“小七!”飞急得用力抱住猛,“他是你爹,就算你不认他,也不能骂他没用啊!”
将怕飞力气不够,拉不住这一身蛮力的弟弟,也跟着过来抱住猛:“小七,好好说,别闹!”
“我就是要骂他!就是他没用,害死我娘!”猛在两个哥哥的怀里跳着脚大骂,眼泪不停的往下流,他想不出,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连面都未见过的女人生这么大气,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他娘亲?是把他生到这个世上的娘亲,还是因为,他到今日才知道,娘亲竟是因为思念自己而死,他更想不出,为什么骂得是面前这个男子,可每骂一声,自己心里也会跟着更痛一分,是因为这个男子是他亲生父亲?还是因为,每听他一声骂,这男子的脸色就会苍白一分,苍白得连他也可感到,那种连心的痛。
“让他骂吧,因为他是这个世上,最应该骂我的人。”黄敛源面白若纸,身躯僵硬如石,猛的骂声就是那段痛不欲生的回忆,刺得他遍体疼痛,却失态的狂笑起来,“孩子,你想骂就尽情骂出来!你骂得没错,都是我没用,没照顾好你娘!就在失去儿子的那一年,我的妻子也离开了我,丧妻失子,有这十八年的日夜煎熬,就该在今日被自己儿子好一通骂!”
黄敛源走上几步,想把猛揽在怀里,能见儿子一面,这十八年的煎熬又算什么?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妻子的在天之灵可以听到儿子的这阵痛骂,那样的话,妻子就可以好好感受到,他们的儿子对娘同样深刻的思念,这种思念,即使从未相见,也早渗于这血脉中,流淌不息。
“不骂了!”猛躲开黄敛源伸出的手,又胡乱抹了把脸,手掌心里湿漉漉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失措的回头去看智,带着哭腔问:“四哥,为什么我明明是在骂他,自己心里也会很痛啊,四哥,小七心口痛!”
智早走到弟弟身边,看到弟弟硬憋着不哭的模样,智好不心疼,抚着猛的后背道:“小七,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别慌,四哥在。”
“为什么老叫我哭,我不想哭!”猛指了指黄敛源,哽咽道:“我还有话想问他,我想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子?”
“好好好,你问,四哥帮你问。”智也乱了手脚,只得揽住弟弟温言劝慰,又用眼神示意黄敛源回答。
看见这几兄弟对猛的关切,黄敛源很为儿子庆幸,他平静下心绪,向猛道:“你娘是这世上是最好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妻子,我相信,如果能亲手养育你,她也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
“我娘长得漂亮吗?”猛抽抽噎噎的问,在每一个孩子心里,自己的娘都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猛也如是,有时梦中,他也曾见过,有个女人站在面前,向着自己微笑,虽然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这个女人的模样,可又总能看到,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只这微笑,已是梦中最美的萦绕。
“你娘当然很漂亮,当年追她的男子不知有多少。”黄敛源轻轻点头,“她肯嫁给我,是我的福气。”这已不是在哄儿子,也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一段回忆,从前因刺痛而不敢思及,今日却能寻出来和儿子分享,也只有父子,才会懂得这样的珍重。
“跟姐姐比,谁漂亮?”猛又指着耶律明凰问,生怕自己的娘有一点比不过人,这倒不是他一贯的胡搅乱问,猛很想知道关于娘的一切,丝丝点点的,就算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也该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你娘最漂亮!真的!”耶律明凰很无奈在这时候被猛绕进话里,又生怕黄敛源的回答不能让猛满意,只得抢着回答,这大概也是耶律明凰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绝色感到不满。
“你又没见过,怎么会知道?”几句话说过,猛心里舒坦了些,找起了公主的语病。
“算我没说吧。”耶律明凰叹了口气,求救的去看智,盼着智能想个法子出来尽早善后,人是她找来的,有什么事她都得摊着一份。
“黄伯父,能问你个事吗?”见猛平静下来,纳兰横海忽然凑了过来。
“请问。”黄敛源不知纳兰横海是谁,心思又都放在儿子身上,随口应道。
“你想问什么?”猛很奇怪这贤弟跑来凑热闹。
“黄伯父,你能不能说一下,猛王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纳兰横海总算找对人问出这心结。
“九月初七。”黄敛源不假思索的回答。
“噢!”纳兰横海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贼嘻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