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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差矣。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多,定能请来高人。可这银子不该咱们出。要么让那柳家娘子拿钱请高僧,要么让她走得远远的。莲怀镇闹鬼的事,如今只怕已传出去了。若再这么下去,谁还敢来?”
这些人里多是病人,精力不足。争执几句后,便偃旗息鼓了。
薛少河问众人道:“既是得道高僧,理应慈悲为怀,为乡民排忧解难,怎地还收这么多银子才肯做法事?”
“那不是捐不够香火钱,显得咱们心不诚么?”有人道。
顾唯念便道:“都说莲台山佛光普照,最是灵验,若莲怀镇有女童的鬼魂夜夜哭叫,难免给莲台山的佛寺蒙上污名。这种时候,心明大师和西天佛祖,想来也不会太计较大家的诚心够不够吧?”
顾唯念这一提议,得到了众山民的附和。可也有人说,银钱若凑得少,就显得心不诚,只怕请来了心明大师也无用。到那时,也不过是白白花钱。
顾唯念低声感慨:“想不到莲怀镇的百姓生在名寺高僧之间,却请不起高僧来做一场法事。”
这也太讽刺了。
说话间,喜儿扶着一个病怏怏的老者进来诊脉。那老头儿穿戴的很体面,与众山民实在是格格不入。顾唯念和薛少河见过这老者,二人此刻也猜出了这老者的身份。
果然,就听有人说:“这不是那个姓杨的孝廉么?”“妖妇的父亲来了。”
顾唯念对薛少河道:“柳夫人生就一副婀娜多姿杨柳态,偏娘家姓杨,夫家姓柳,真是巧。”
她话音才落,众位山民已开始往外轰杨孝廉。那气势强壮得全然不似一群病人。小丫鬟被这场面惊吓到了,说话都带着哭腔:“我们夫人已在收拾行装了。我们很快就走了。我们老爷是真的病势沉重,求你们别推了。求求你们了。”
杨孝廉也颇为惊恐,一阵剧烈咳嗽,惨白的面色上一阵潮红。以他的身体,显然受不住这样粗暴的推搡。
年过花甲的廖大夫坐不住了,起身喝道:“你们闹什么?这里是我的医馆。你们砸客栈,赶人,统统与我不相干,但不能在医馆里跟我的病人为难。”看起来,老头儿中气十足,精神矍铄呀!
众位山民这才作罢。毕竟镇上只有这一个大夫,还是个老大夫,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廖大夫不理会排队等候的人,先叫了柳夫人的父亲来:“杨孝廉,你不能久坐久站,老夫便先替你诊脉。”
众山民虽不服气,却也无人敢吭声。
杨孝廉的声音甚是虚弱:“多谢廖大夫。”遂上前请廖大夫诊过了脉。廖大夫开了药方,让药童领着杨孝廉主仆二人去拿药。杨孝廉临去前,留下一锭银子做为诊金。
顾唯念低声道:“薛大哥,你看那银子有多重?”
“差不多五两。”
这杨孝廉出手倒是大方。寻常山民付的诊金,给得多的,也不过百八十文钱罢了,他一出手,是人家的几十倍!难怪廖大夫对他多有优待!
顾唯念看过了脚伤后,又被薛少河背着出了医馆。
因白日里下过雨,天又一直阴着,山间弥漫着大片山岚。那岚雾汇集在半山腰,很低,很矮,厚重如云层,仿佛触手可及的大片云海,总让顾唯念生出一种,只要跳上去便可腾云驾雾的感觉来。她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色,觉得甚是新奇美丽,欢喜得连连直夸:“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薛少河笑道:“有机会带你去看更美的风景。”
顾唯念笑道:“你要说话算话。你先前可还说了,要带我看日出和花海。”
“放心,骗谁也不骗你。”
顾唯念又道:“可惜这么美的地方,却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宵小之徒装鬼罢了,却闹得全镇不得安宁。
想了一想,她又道:“薛大哥,我忽然想起,与廖大夫关系极好的人,也可以请廖大夫帮忙弄来许多砒、霜。”
薛少河道:“你怀疑那个病怏怏的杨孝廉?他害自己女儿干什么?何况他那个样子,实在不像还有多久好活的人。你未免太多心了吧?”
顾唯念叹道:“也对,是我想多了。”
他们两个还未走出多远,却见静慧小尼姑背着一筐药草往这边来了。
静慧看到他二人便停下来,双手合十道:“薛居士。”
薛少河问道:“小师父来这里送药草么?”
静慧道:“贫尼所采药草,除了庵堂自用,其余多出售给医馆。”
“就是廖大夫这里么?”
静慧道:“也会有山外的医馆来收药材。”
薛少河笑赞:“小师父真是勤勉能干。况且这些药草被拿去治病救人,便是积功德了。”
夸得静慧脸一红,低了头:“薛居士谬赞了。贫尼这便往医馆去了。”
小尼姑加快了步子,匆匆往医馆去了。
薛少河背着顾唯念行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叫道:“小师父。”
静慧停下来,回头看向薛少河。
薛少河问道:“小师父,你采的药草,有没有往杜诚家里送过?”杜诚说过,谁采的药草好,他都知道。
静慧:“杜居士?他在山外认识的医馆多。以往都是他收了我们的药草,送到山外的医馆。也有人主动去他家里采买呢。”
薛少河点点头,这才又背着顾唯念继续前行。
回到杜诚家没一会儿,天便黑了。薛少河让杜妻炒了两个小菜,烙了饼,烫了一壶酒,与顾唯念一处吃了。一日便也就过去了。
是夜,薛少河与顾唯念各自歇息。
知道了这里晚上不得安生,顾唯念便睡不着。薛少河倒是一沾枕头便睡着了。顾唯念很快就听到了他的鼾声。他之前睡觉不打鼾,今日虽不能说是鼾声如雷,那声音也绝不小,还很均匀,很有节奏。顾唯念便给他吵得更睡不着了。
顾唯念先是忍着,毕竟她一直得薛少河照顾,总不能连人家的鼾声都容不下。后来实在不能忍了,她便敲敲床头处触手可及的一面墙,想将薛少河叫起来。薛少河那边却全无反应,仍旧一直打鼾。顾唯念这才觉得不对劲。之前都是她有个什么动静,他便疾风一般进来了。她正想下床去他房里瞧一瞧,阿萝的哭声便呜呜咽咽的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