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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儿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王氏却并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一把将绣儿推了出来。
绣儿摇着头,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不,夫人,我不要再来一回了,我不要——”
见到白芷手里的那件衣服,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被王氏一推,更是抓挠着她,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
她脑子里都是从前的情景,被当成麻风病人绑起来,又被送到风林里的光景,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会愿意再重复一遍当初那种情况。
她的力气疯起来也很大,一下就把王氏推开了,手指也在她脸上挠了五条抓痕。
她急匆匆奔向白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涕泪横流:“白大夫,白神医,求您救救我,我不要,不要再来一回了,求您了……”
她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白芷见到王氏被绣儿挠的披头散发,如同吃了屎的表情,也是颇为叹服。
王氏估计左右也想不到,是绣儿发了疯一样的,跑到她这里来吧。
白芷温柔地扶起绣儿:“好,不让你穿那衣服,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白痴!
王氏这下知道,彻底完了。
看着绣儿对着白芷张合不止的嘴巴,她知道,她是毁在了这个绣儿手里了。饶是如此,王氏还是站着,叉腰骂道:“大家不要听她瞎说,她脑子里有疯病。”
但是她骂的话,却没人相信。
因为绣儿讲了一个贴切真实的故事。
原来她是桐州乡下一户人家的女儿,亲娘死了之后,爹爹续娶了填房,她的后娘姓吕,歹毒无比,对这个赔钱货女儿充满恨意,可是无端端的,绣儿也这么大了,又能怎么办。
这吕氏后娘便想了个恶毒的法子。
在给绣儿浆洗衣物的米浆水里,混入了椿好的樟木屑,一日可能还没渗入皮肤,但是日日如此,这绣儿满身痒痛,全身都是麻红色的疹子,那后娘便四处造谣,绣儿是得了麻风,请了村里有经验的老人来一看,竟真的和麻风*不离十。
而且这绣儿自从得了麻风之后,一双手哪里都要去抠挖,没有空闲,只能绑起来,被绑了几天之后,她就神志模糊了,颇有些疯样子。
村里人更加深信不疑了。王氏去的那天,正是村里人决意将绣儿送到风林去的那天。
那一日,王氏发现绣儿从风林上偷跑出来,钻在自己的牛车下时,确实吓了一跳。
绣儿告诉她,自己不是麻风。
王氏说什么都不信。
绣儿才告诉王氏,自己本以为这身上的红斑也是麻风,可是日日被绑在家里,她早就从吕氏那里,偷偷听到了吕氏用的这个办法。
可是当时她被樟木熏得舌头也坏了,说不清楚话来。
她的神智并没有模糊,只不过身上太过痒了,每天都很暴躁,要把皮肤抠烂了不可。
如果没有王氏的牛车,村里的守林人也没有玩忽职守,只怕她也只能被逼死在那风林里面了。
绣儿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王氏之后,王氏心下动了一动,这才答应将绣儿带回白家。
替她洗漱之后,她的病的确渐渐好了,王氏见她也是个清秀的小丫头,反正也是自己救的,她可不就是自己家的人了么。
得了个白来的丫鬟,这本就是王氏打的好算盘。
王氏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回想着绣儿说的她的身世。
填房……后娘……前头留下来的女儿……
这不是上天送来的枕头么?
王氏在心里把这个计谋狠狠记住了,咬着牙,逼着自己去做了。
她的念头里,死死地相信,是老天爷见她苦了这么些年,给她送了一个绣儿来。
哪里想到绣儿才临门一脚踢了她的人呢。
等到绣儿全部交代完毕,包括王氏如何指示自己如法炮制,在白芷的外罩袍的浆水里放入樟木粉,又如何殷勤探看白芷的情况的……
王氏已经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她僵着脸,什么都说不出来。
边上听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围得拢了,对着绣儿是万分同情。
“孩子小小年纪真是可怜,碰上这样的后娘。”
“是啊,怎么碰上了这么歹毒的后娘。这样的后娘该杀!”
……
白芷悠悠开口,脸上带着几分伤感:“是啊,可怜我行医多日,每天不着家,在这医馆中为百姓治病散药,我的母亲,却借口给我浆洗衣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绣儿的话,反正大家也都是声声入耳,知道幕后的主使人是谁,再加上白芷悠悠传来的声音,他们自然而然,便将眼光移向了王氏。
“不错啊,这个王氏,可不就是吕氏的翻版吗?”
“你想想,绣儿的后娘是吕氏,可白大夫的后娘,不就是王氏么?这两人,可是如出一辙的歹毒啊!”
白芷脸上的伤感疏忽不见,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她坚强,就算知道了后娘暗害自己,也不一直把这种伤心放在人前,更加引人同情了。
这样坚强的姑娘,只怕,从小就是在看后娘脸色的环境下长大的。要不然怎么一点都不敢露出情绪呢。
两相比较,这王氏最可恶。
在这样的眼光下,王氏已经无地自容。
白芷又道:“既然我已经洗清了麻风病人的嫌疑,金大人,能否请你做个见证。”
她取来自己的柳叶小刀,嘶啦一声,将自己的袍袖,全部割断。
“今我白芷,不堪嫡母暗害,和她情分,同此断袖!”
她身上已换了新的衣袍,但是她的意思十分明显,王氏给她送来浆洗的衣袍,竟是想要害死她的毒药,她割断这样的衣袍,不就是要隔断最后一丝和后母的情谊么。
金诚仿佛也没想到白芷竟这样果决。
他还以为……
她果然不似惯常的闺秀。
接下来,白芷又走到了金诚面前,行了一个女礼,正色道:“既然已经和这毒妇两不相干,那我这就向官府去报案,金大人,请替我将这个毒妇抓回去,按律处置。”
什么?
王氏耳边都嗡嗡的,不敢置信,她喃喃道:“不能,你不能告我,我是你的嫡母。”
按律处置,自己这是害命,这不是要到死牢去么……
不行,决计不行。
金诚见到白芷的样子,这是动了真格的,他虽然县衙里待过几年,却从没处理过这样的家务事,尤其是女儿告父母的,这算是怎么说,大逆不道。
虽说是后母不对,毕竟也没有真的害命啊。
白芷见金诚似乎在犹豫,容不得他多想,扬了扬手里那件罩袍:“金大人,毒妇虽没有取到我的性命,可等她真的成事后,将我送到病人坊,那病人坊是什么样的地方?终日不见阳光,在那里过个几年,不用人来治,自己就死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见到白芷脸上红痕尚存,一张如花瓣一样娇嫩的脸,却被弄得有些狼狈的模样,金诚也心中觉得怜惜。
病人坊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虽说朝廷的牛党提出的新政里,为了这些瘟疫病人设了一个病人坊,用意是好的,却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来。
太医署哪里有什么太医乐意去病人坊给瘟疫病人治病?躲还来不及,病人坊的那些下人们,也没什么尽心尽力的。
到了后来,病人坊最初的用意也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所以说是送到病人坊医治,实则是去等死。
这个王氏说到底,确实是用心狠毒的。
金诚挥了挥手:“这样吧,两个人都随我去,你们的案子不该我断。走,随我去县衙。”
他刚说完这句话,几个甲卫便将王氏拿了,又请了白芷要去县衙分说。
王氏死也没想到,白芷真有这个胆子将她扭送公堂,她又闹又哭撒泼,将几个兵丁也给挠了一脸。
金诚也是怒了,这王氏真是村妇一般,毒计不成要承担后果的时候,就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和咆哮公堂有什么区别。
金诚看着表面和气的人,真把他惹恼了,也是能下辣手的一个人。
他当下命令几个兵甲卫将王氏掌了几个嘴巴,又把王氏反剪了,在她嘴里堵了个布条,王氏除了怒目欲龇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白芷自然也去了公堂立案,判案的是京城府尹,白芷并不认得,不过他倒是很识趣,又或许是金诚交代了什么,判了先将王氏关押一日,容后再审。
瞧王氏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吃了一样。
白芷告了个饶,直说要跟着去瞧瞧大牢的模样,毫无烟火气地朝着牢头手里塞了几个银子。
牢头心道只怕是恨极了这后娘,要再跟去教训几句。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样的后娘落到这样下场也是活该。当下也就放了白芷进去。
白芷看了看这牢里情形,倒是比县衙的牢房好多了。
吱呀一声,王氏被关了进去,她本来有些秀美的脸孔显得十分狰狞,对着白芷咬牙骂道:“你这婊子养的小贱人,你早晚不得好死!”
“真是升米恩,斗米愁,把你女儿救了,什么好都没有落下。”
白芷斜倚在木头的牢门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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