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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读得太多,”纯熙夫人厉声说道,“却理解得太少。”
“你理解得更多吗?如果你理解,那就告诉我。”
“他只是想找到他的路。”孔阳突然说道,“没有人喜欢闭着眼向前狂奔,当他知道悬崖就在前方某处时。”
子恒惊讶地打了个哆嗦。孔阳几乎从不会反对纯熙夫人,至少不会在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不过,孔阳和令公鬼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时光,令公鬼的剑法就是由他传授的。
纯熙夫人的黑眸闪动了一下,但她只是说:“他需要睡眠。你是否可以去找些盥洗用的清水来,然后再准备一间新的卧室?这里需要彻底清理,以及换一张新床垫。”孔阳点点头,转步探身到前厅里,低声说了些什么。
“我就睡在这里,纯熙夫人。”松手放开床柱,令公鬼站直身体,将神威万里伏的剑锋立在一片破碎的地毯上,双手扶住剑柄。他的身体甚至看不出是倚靠在那把剑上。“我不会再为什么追杀而逃亡了,我就在这张床上。”
“一直以来,你干得不坏。”孔阳低声说。
这一次,甚至连鬼玄元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但纯熙夫人听到自己的退魔师赞扬令公鬼的时候,却没有丝毫表示。她紧盯着令公鬼,面容平静,眼里却跃动着雷电。令公鬼的脸上带着嘲弄的微笑,彷佛是想知道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子恒向门口缓步走去。如果令公鬼和鬼子母打算比一比意志力,他最好还是赶快离开此地。令公鬼似乎并没有注意他,但光看令公鬼的姿势,子恒无法确认这一点。令公鬼的脊背挺得笔直,神态却是那样的懒散。他可能是无聊到站着打瞌睡了,也可能是准备好拔剑作战。从外表判断,不是前者就是后者,或者两者皆是。鬼玄元的样子和令公鬼很像,只是他的眼睛跟子恒一样,也在望着房门。
“停在那里!”纯熙夫人的目光没有离开令公鬼,她的手指却指向了子恒和鬼玄元中间的地方,子恒在她说话的同时停住了脚步。鬼玄元耸耸肩,将手臂交叠在胸前。
“顽固。”纯熙夫人喃喃地说。这一次,她是对令公鬼说的,“很好,如果你想就这样站着,直到你摔倒,你至少可以在趴下之前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教导你,但如果你告诉我,也许我看得出来你做错了什么。可能性不大,但也许我能。”她的声音变得尖锐,“你一定要学会控制它。我倒不是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才会这样跟你说的。如果你没有学会控制紫霄碧气,它就会杀死你。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我也经常会这样告诉你。你一定要自己教会自己。你一定要自己找到办法。”
“除了求生,我什么都没做。”令公鬼漠然地说道。纯熙夫人张开嘴,令公鬼却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以为我只是能导引真气,却不知道这一点?这不是我在睡觉时做的,这是在我清醒时发生的。”他摇晃了一下,靠神威万里伏支撑住身体。
“在睡眠的时候,即使是你,也只能导引纯阴之气,”纯熙夫人的声音冰冷,“而纯阴之气永远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我要问的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令公鬼说出刚才的情况时,子恒不禁感到脊背一阵发冷。那把斧头已经很可怕了,但至少斧头还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而自己的映射从镜子里跳出来,追杀自己。不经意之间,他抬起脚,躲开了原本在脚下的镜子碎片。
开始讲述后不久,令公鬼了一眼身后的柜子。他的动作很快,彷佛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过了一会儿,大量的碎屑纷纷滑下柜顶,落在地毯上,如同被一把看不见的扫帚扫了下去。令公鬼和纯熙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地坐了下去,继续讲述。子恒不知道是谁清理了柜顶,令公鬼还是纯熙夫人?令公鬼在讲述中没有提到夜娇靡。
“一定是黑水将军,”令公鬼最后说道,“也许是丘墓。你说过,他在蟠螭邑。除非他们之中有一个就在晋城。丘墓能不能从蟠螭邑碰触到这座城池?”
“即使他握住神威万里伏也做不了这件事。”纯熙夫人对他说,“限制是存在的。丘墓只是一个人,不是魔君。”
只是一个人?不算是很好的描述,子恒心想。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子,却没有疯狂,至少,现在还没有,虽然没人能肯定。一个也许像令公鬼一样强大的人。但是当令公鬼还在尝试学习的时候,丘墓已经掌握了关于他的能力的每一点技巧。一个在十首魔王罗波那的牢房中被封锢三千年的人,一个自己选择了魔物的人。
不。“只是一个人”完全不足以描述丘墓,或者任何黑水将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么,他们之中有一个就在这里,在这座城市。”令公鬼将额头放在手腕上,又猛地直起身,目光炯炯地望着房里的众人。“我不要再被追杀了。首先,我要成为猎人。我要先找到他……或者是她……那时,我就……”
“与黑水将军无关,”纯熙夫人打断他,“我认为不是他们。这件事太简单,又太复杂。”
令公鬼平静地说:“不要再出谜语了,纯熙夫人。如果不是黑水将军,又会是谁?又会是什么?
鬼子母的面孔可能是生铁做的,但她还是以她的方式显出了犹豫。没有人知道,她是不确定该不该回答,还是该回答多少。
“因为十首魔王罗波那牢狱的封印被削弱。”过了一段时间,她说道,“也许是不可避免的……它的污染……会在它仍然被囚禁时发散出来。就像池塘底部在腐烂过程中散发出来的沼气,在水面形成气泡。但这些气泡只会在因缘中漂流,直到它们黏在一根线上,然后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