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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夫人最近因为感染暑气,已经在床上躺了些日子;没有琴儿在身边,她连纺纱都没了兴致。
“琚儿,”祖母悲伤地说,“你这次去青溪,务必要找到你哥哥你嫂嫂,问问他们这心啊,是肉做的?还是铁石做的?怎么一去这么多天,也不跟祖母报个平安?”
“放心吧祖母,哥哥嫂嫂定会安然无恙。”他此时也没有更多可以拿来安慰祖母的话语。
“你这次出门,身边没有父兄陪着,凡事多加小心。那姜白圃,虽然以后是你岳丈,但现在终究咱们还没结成亲,你呀,还是第一次离开家人,单身出门……”
曹琚耐心地听着祖母的每一句絮叨,那些反反复复的话,以前他听起来总觉得头大;然而直到要离开时,他才发现,祖母说的每一句话,尽管他都能背下来,但还是听不厌。
曹琚一直陪祖母聊到深夜,祖母也累了,但她抓着孙子的手,迟迟不忍放开。
钟氏帮他收拾了一个行囊,送到了祖母的卧房。曹琚发现,母亲的神色也有些黯然。
“母亲,”他低声说,“琚儿很快就回来……”
“嗯……”钟氏用力点点头,强忍那几乎要夺眶欲出的泪水。
他当晚就在祖母的卧房,支了一张交床睡下。
次日,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曹琚起身盥洗了,背上包裹,揣上两个热炊饼,向父母道别,又来到刘三身旁:
“三哥,我不在家,家里的事情就多辛苦你了。”
“放心吧二公子,有刘三在呢。”刘三依然是那副话不多说的样子。
他转身向门前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祖母的喊声:“琚儿!”
曹琚放下包袱,转过身,祖母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前。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就全白了。
他跑到祖母面前,被祖母一把拽进怀里,温热的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父亲上千劝慰道:“娘,别这样,姜家还在等琚儿呢,过两天琚儿就回来了。”
祖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曹琚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一步三顾地离开了。他走到放行李的方墩前,拿起行李,挂在肩上,方要出门,又转过身,双膝跪下,向祖母和父母磕了个头。
父亲示意他起来。“去吧。”
曹琚站起身,迈出大门,大步向悬道门方向走去。
——
斜晖脉脉地洒在奔流不息的柔远河上,照得河面上泛起粼粼金光。
阳罗侯朱锦与其子朱嗣宁,一人骑着一匹健硕的马,在河堤被夕阳照射得发亮的草丛间按辔前行。父子两人没有带随从,也没有身着戎装,每人披着一领西州锦战袍,腰间悬挂锋利的宝剑。一阵阵微凉的季夏的风迎面吹拂,随风传来的是悲鸣的笳鼓,和隐约的号角。
“今年的寒气比去年来得更早一些了啊。”朱锦伸手感受了一下凉风,道。
“可不是,这牧草都开始发黄了。”
“曼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儿派出去的哨马、斥候已经侦听得知,吐也勒正在从茫漠山下调集兵马,向南移动,一支两万多人的部队在图和托什的带领下,已经进入曼桓王庭领地,距离柔远不过五百多里的距离了。”
“看看,看看!”朱锦不禁有些得意,“听说朝廷里那群匹夫,又在造我朱锦的谣了,此时夏末秋初,曼桓即将南下,北疆焉能少得了你我父子?”
“就是,还有那个老匹夫陶宗涣……”朱嗣宁说着,也不禁笑起来。
“那厮提了什么条件来着?”
“第一,要父亲即刻上书皇帝,纳还兵权;第二,分流阳罗大营,精简到三十万人……”
“腐儒之见,真是腐儒之见啊!”朱锦打断了儿子的话,拈着胡须,仰天大笑道,“若是依了这腐儒的话,那北疆能有一日安宁?”
“儿倒是以为,那陶宗涣虽然迂腐,他的一些话还是不可不听,”朱嗣宁心事沉沉地皱缓缓说道,“眼下朝中,上到宰相王修怀,下到皇帝他舅子秦士逊,对我父子虎视眈眈,必将图之而后快。听说今年二月,李登府递上弹劾父亲的奏折,满朝汹汹,只有御史中丞曹慎修始终站在我们这边……”
“那曹慎修真是个好男子,可惜无缘一见,”朱锦喟然道,“十一年前,他在镇州时,以区区一己之力,竟然为岳遵将军翻案伸冤。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不可为……?”
“知可为而……我也记不得了。”
朱锦摆摆手,不再去想这句话。“今年咱们要的钱粮,户部和兵部怎么还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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