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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惊恐地抬头,看到舅娘凶恶的脸,看到外公外婆阴沉冷漠的表情,像是有一道雷劈到妙妙的脑袋上,让她整个人懵了。
她不吭声,到舅娘眼中,便是做贼心虚。
她的手高高扬了起来,手中的枝条举起,妙妙的眼睛惊恐地放大,电光石火之间,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在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二表哥。
“我知道了!”妙妙惊叫出声:“是表哥拿的!”
舅娘停下手:“什么?”
“下午,表哥进了我的屋子,把我的屋子都翻乱了!”妙妙大声地说:“是表哥偷的,是表哥偷了银子,藏到我屋子里了!我没有偷银子,是表哥偷的!”
二表哥一个踉跄,被门槛绊住,摔了出来。
众人转头看去,等转过来,舅娘的表情更是凶狠:“你偷了东西,还诬陷宝儿,宝儿他怎么可能会去偷银子!”
“就是表哥干的!”妙妙委屈极了,不认输地说:“表哥本来就不想去上学堂,就想要银子去玩,和舅娘都提过好几次了,舅娘每天都防着我,从来不给我碰钥匙,只有表哥,舅娘要什么就给什么。”
二表哥色厉内荏地道:“你……你胡说八道!”
妙妙:“表哥今天还进了我的屋子,大黄都看见了,它能给我作证的!”
大黄狗汪汪叫了几声。
二表哥:“我……我就随便进进怎么了?”
舅娘听着,心头火越是旺盛,手中的枝条又举了起来。
“死丫头,证据都拿出来了,还嘴硬,还死不悔改!”
妙妙的犟脾气都上来了,不管舅娘怎么骂,怎么打,也依旧不松口:“就不是我干的,我才不会说谎呢!娘说了,做人要有骨气,不可以偷东西,我听娘的话,我才不会偷东西!”
“不是你偷的?难道银子还能长腿了跑到你屋子里?!”
张父张母目光冰冷地站在一旁,全无劝阻之意,分明也是赞同了舅娘的话。
妙妙憋着眼泪,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在这个时候,她分外想念自己的娘亲。
如果娘还在,肯定不会让舅娘那么欺负她,一定帮她会找到证据,证明不是她干的。可是这个家里面,谁也不喜欢她,两个表哥天天欺负她,自从娘走了以后,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娘明明说,只要她乖乖的,舅娘就会喜欢她,她一直有乖乖的干活,乖乖的听舅娘骂,一直等啊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爹爹还不来接她呢?
娘要她忍着,要她等着,为什么她就是等不到呢?
妙妙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出声:“那本来是我娘的东西,是舅娘……是你们,你们把我娘的东西抢走了!”
“什么你娘的东西,你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我们张家的东西!你娘早就没了!我给你吃给你喝,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舅娘大怒道:“好哇,你这不知道感恩的臭东西,你当你住的是什么地方,你娘没了,可全靠我们好心收留了你,不然你早就被野狗吃掉了!”
“我不想住了!”妙妙大哭着说:“我不想等了,我要走啦!”
“好啊,你走啊!”
舅娘冲进她的小破屋里,把她的旧棉被扔了出来:“滚,滚得远远的!”
舅舅把她丢在地上,妙妙的眼泪停了,她茫然地看过所有人。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舅娘高高在上,带着趾高气昂的嘲讽,爷奶脸上满是不耐烦。他们巴不得没了这一个麻烦。
除了她娘亲,这个家里头,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妙妙在地上趴了好久,然后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她真的动手了,把自己的旧棉被卷起来,背在背上,她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没想,于是就这样走了。
她推开了院子的门,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走过一座座灯火昏暗的房子,出了小溪村的村门口,深一步浅一步的,在朦胧的月色指引之下,跌跌撞撞地走了。
大黄呜咽一声,回头看了看张家人,连忙追了上去。
舅娘狠狠啐了一口,抱着失而复得的银子:“走,都走了清净!”
……
妙妙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地方。
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小溪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后山割猪草。
她出了村子,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四周黑漆漆的,风吹过路旁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妙妙什么也看不见,可她不想回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的脑子里想着娘亲,想着张家的种种,想着自己怎么等也等不来的爹爹。
她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走了多久,走到她的双腿都走不动了,脚底板一阵阵的发疼,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等回过神来时,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好在,还有大黄狗陪着她。
大黄狗舔了舔她的掌心,倚靠着她冰凉的身体,有大黄在,妙妙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的眼泪都流干了,生出的那一点胆怯之心也缩了回去。她抱着大黄,小声地说:“我不想回去。”
“汪呜~”
妙妙蹭了蹭大黄狗柔软的长毛,把脸上的眼泪都蹭到了它的毛毛上。
妙妙想:她就算是去做小乞丐,也比在舅娘家里好呀。
她吃的很少,一天只要一个馒头,不不,半个馒头也可以。如果有人不嫌弃,她还可以去干活,她会割草,洗碗,扫院子,洗衣服……只要没有人打她,没有人骂她,还愿意让她带一条狗就好啦。
大黄汪汪叫着,咬着她的衣角,推着她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汪呜~”
妙妙知道,它这是催自己睡觉了。
她把自己的旧棉被铺上,抱着大黄狗,精神与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可闭上眼睛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着娘亲以前哄自己睡觉时唱过的小调,自己也学着哼了起来,嗯嗯啊啊的,在荒凉的夜中唱不出完整的调。
夜风一阵一阵的吹,枝叶沙沙作响,妙妙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胆怯之心又被吹了起来。
她怯怯地抱紧了大狗,小声地问:“外面会不会有狼啊?”
“汪呜……”
“娘说过,天黑了不可以出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踢踏声。
一人一狗齐齐大惊,连忙坐了起来,大黄狗急得团团转,拱着她往树上爬。妙妙连忙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爬上了方才倚靠的大树。
她小心地屏住了呼吸,紧紧抱住树干,又连忙对着底下的狗喊:“大黄,快上来!”
可狗哪里会爬树。
大黄狗绕着树跑了一圈,一人一狗便只能眼睁睁地远处的那道黑影越来越近,直到近到眼前了,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
那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踏着月色徐徐而来,马蹄声渐渐变响,直到停到了他们的面前。
“吁——”
原定野拉紧缰绳,有些困惑地看着地上朝自己龇牙咧嘴的大黄狗,大狗身下,还有一床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棉被。
他似有所觉,目光缓缓上移,与挂在树上惊恐不安的孩童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