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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诧异转头,一直抱着奥尔佳大腿的小艾琳更是直接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爸爸,你休息好了。”
一身病号服的卡普仑,竟然坐在床沿上,正用脚塞着鞋子,精神突然变得不错。
他距离上一次短暂清醒,已经有连续20个小时的昏迷了。
感受到妻子和同事们投去的关切目光,卡普仑嘴角微微牵动:“我没有记错日子吧?”
“亲爱的,你记得很准。”奥尔佳挤出一丝微笑。
“我有点饿,这很奇怪,竟然有点想吃东西,一点点。”他说道。
“我去给你做,马上。”
听到最近几乎没有进食的丈夫今天这么说,奥尔佳眼神亮起,一个箭步冲在了女佣前面。
卡普仑让女儿坐在膝上,在镜子前缓缓给她扎着头发。
“爸爸,我们那个位置离希兰姐姐有没有很近?”
“不算远,宝贝。”
冒着热气的食物清澹而精致,用土豆、面粉和鸡蛋液烤成的牧羊人派是他平日爱吃的主食,奥尔佳在里面放有炖得酥烂的牛肉、香孤、番茄与洋葱碎,一层薄薄的黄油让其发着微光,餐盘边缘稍稍挤了一抹番茄酱,除此之外没有淋洒任何香料或酱汁。
还有一小杯牛奶。
卡普仑举起刀叉进食,用消瘦的腮颊开始咀嚼。
他将牛奶喝得干干净净,牧羊人派则解决了超过三分之一。
又一步一步地走向衣柜,将白衬衫、西服西裤、领结与礼帽一件一件地取出穿好,在镜子前系着扣子和皮带,将领结反复调整至得体。
做完这一切的卡普仑,从病人变成了正式严肃的绅士打扮,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开始坐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奥尔佳眼里,这仍然是精神状态最好的一天。
起初惊喜过后,她隐约有些焦虑,但脸上仍旧笑容洋溢:“你再休息休息,时间还够,我现在就帮你给范宁教授拨个电话,你可以问他那张‘超级尊客版’座位还在不在,顺便告诉他你马上出发来听了。”
“等等,别打。”卡普仑又改变了主意。
“怎么呢?”
“他这会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暂时帮我联系一下康格里夫报个信就行。”
于是奥尔佳帮他转动电话轮盘。
“您好。”工作人员转接过后,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康格里夫先生,我准备来听了,座位还在吧,提前代我向范宁先生问个好。”
电话那头突然没有声音了。
今天乐手们至今没见着范宁来带团走台,客席指挥维吉尔先生给出了一些说辞,很多人心生疑惑,不过范宁指挥行事剑走偏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第二交响曲》之前也基本排至完美,大家感到有点疑惑,仅限于此。
而康格里夫作为核心成员,是为数不多的几位知道恐怕出现了一些变故的人。
本来如果在正常工作状态,这个知悉范围会包括卡普仑和奥尔佳。
但现在......
难道他敢告诉卡普仑,“你每天撑着等待的那场音乐会现在可能演不了了”?
他哪里敢说?
“康格里夫先生?……喂,听得见吗?”卡普仑有些疑惑,并将听筒拿到眼前看了两眼。
再过三秒。
“……哦,这是好事……您恢复得不错,是好事……您赶紧过来吧。”
“一个小时后见。”
直到卡普仑挂断电话,听不见的那头,才传来康格里夫一阵长又迷茫的叹息声。
“这家伙绝对是忙傻了。”
卡普仑咳了两声,又笑了两声,调整了一下礼帽角度,持起旁边的手杖。
“对了,总谱,总谱别忘了,给我带上,我看着听。”
出门前他不忘提醒收拾着随身物件的妻子。
“在你枕头底下,爸爸。”小艾琳爬上床将乐谱抱起。
晚七点五十分,雷电和暴风雨仍在席卷这座黑夜中的城市。
交响大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迎接乐手入场的掌声已经响了几轮。
在艺术界和乐迷的强烈要求下,连续四轮总计接近一千人的加座,使得现场场景已经很难用简单的“座无虚席”来形容了。
三千人的总听众规模,盛况空前之程度远超此前的开幕式或新年音乐会,走廊过道、舞台下方、包厢空隙,凡是能摆上小矮凳的地方,全部人头攒动,大家挤得很不舒适,但没有一人表情有怨。
今天到场的听众不仅是多,质量也绝无仅有地高,说“学院派”或“艺术界”都太过狭义,包括文化界在内的上流社会几乎倾巢出动,赶来出席的各领域大师超过十位,而康格里夫刻意压低了部分价格的矮凳加座,也让家境稍逊一层的爱乐者得以见证现场。
他们在候场时就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
舞台上的演员们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给自己带去了罕见的冲击力——
光是弦乐组就有超过80名乐手,直接与常规浪漫主义三管制乐团的总人数齐肩,他们挤得满满当当,摊扇形大饼一般地伸开,直接延展到了舞台的前列和边缘。
弦乐器的音量相对偏小,如果一组配器方案,需要如此多弦乐器以平衡音量的话,只能说明与其抗衡的是......
偏中后位置,漫山遍野的木管铜管闪着银光金光,尤其是严阵以待的10把小号与10把圆号,它们在黄金分割的比例位置一字排开,以极具侵略性的姿态贯穿了整个乐队。
两位女歌手坐在木管组侧方,身影被两台竖琴挡住大半。
再往后,2位定音鼓手和4位其他打击乐手肃立于此,彼此拉开距离,定音鼓、大小军鼓、钟琴、钢片琴、大镲、三角铁架等各式打击乐器在他们前面密集排列,厚重的气场横向托住整个舞台。
如果说这样都还不够的话……
那么当听众们将目光投得更高更远,落到新竣工不久的管风琴演奏席和下方的座位上时,他们还将看到1位管风琴师的背影,还将看到80位穿黑白肃穆礼服的合唱团员,后者分四排二十列正襟危坐,凝然注目着整个交响大厅。
压迫!震撼!窒息!
这根本不是什么四管制还是五管制的问题!
两百号的演职人员,在曲目单上看名单是一回事,在现场与他们面对面而坐,感受又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这演出的究竟是一部怎样的作品?
什么样的作品会需要这种编制和阵势?
简直无法想象,简直生平未见,简直史上未有!!!
但在盛况之下,有少数人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严肃气氛。
一些关系和范宁更好的媒体或艺术家,今天没看到他出来社交。
李·维亚德林都没看到他。
或许是今日演出实在过于重要,实在无暇分神。
但乐手的状态似乎微微有些焦虑?
甚至个别人看出,最重要的那几位乐手,如小提琴首席和大提琴首席都感觉有些异样,而且长笛首席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替补的是第二顺位。
亚岱尔伯爵有些奇怪于卢站在定音鼓前的身形绷得有些过紧,而且他没有习惯性地将鼓槌绕在手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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