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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下,甄氏也忙起身,就将如斯、如是两个换到饭桌前头坐着。
傅韶璋不甘心地送开腿,见昨儿个算计得好端端的,被凤氏、甄氏一句话就破了,越发地闷闷不乐,“玫瑰露呢?刚才听见一个土包子提起过,如今拿来,给她开开眼界。”虽气恼如斯打发了绿舒去试探他,但看特意打发人弄来的蒲公英又离着她远远的,心里又怏怏不乐。
“在这呢。”尹太监捧出一个细长玻璃瓶,将瓶子里红艳艳的玫瑰汁子拿给众人看。
“我瞧瞧。”沈莹抢着去拿。
沈著忙按住他,“这个是吃的东西?”
“可不就是吃的,少爷们稍安勿躁,等着咱家兑了玫瑰露给大家尝尝鲜。”尹太监堆着笑,甄氏、凤氏不敢叫尹太监伺候,忙起身叫了周姨娘来,依着尹太监吩咐的法子,兑了玫瑰露来,一一送到众人跟前,先等傅韶璋抿了一口,才敢去尝。
“宫里人会做这个?”如斯端着碗,望着碗里的玫瑰汁子,心想这越发地便宜了。
“宫里人会不会做,跟你有什么相干?”傅韶璋吐出一句,见沈莹吃了一碗,没尝出味道,就把自己那一碗赏了他。
如斯抿着嘴不言语。
如初瞥了一眼如是,笑道:“瞧着我们二姐姐倒是喜欢这甜甜的玫瑰露。”
“……宫里人倒是会做,隔一日,叫了那人来教你们怎么做,你们家那么大个园子,料想里头也有玫瑰花,就自己做了尝鲜吧。”傅韶璋夹了一块胭脂鹅脯,见众人因他在,坐都不敢坐踏实;又想他本是要在桌子底下亲近她,才要请沈家人吃宴席,如今亲近不得,还留在这边做什么?于是干脆握着筷子,叫了沈著、沈幕,“走,去汇贤雅叙吃,吃过了,你们回家,我微服私访去。”
“好嘞。”沈著、沈幕瞧人人都不自在,巴不得将傅韶璋领出去,答应了一声,见沈莹闹着也要去,就带了沈莹走。
沈老夫人长出一口气,瞧尹太监等都跟着走,好奇地拿了还留在桌子上的玫瑰露看,瞅了一眼如斯,“瞧着如斯是不知哪一会子又把四殿下也得罪了。如斯,你……”
“祖母,我去咱们家花园里瞧瞧花园里还有什么花朵,既然有玫瑰露,茉莉露想来也是有的。”如斯识趣地说。
甄氏夹了一块鹅脂鹅脯送到如斯碗里,“听说你的丫头又病了?不如,叫如意跟着你,哪有一个人四处逛园子的……要不是这会子顾不着你,我才不叫你一个大姑娘成日去逛园子呢。”
“……也好。”如斯答应着,瞥了一眼跟她隔着几个人的一盘子蒲公英,便低头去吃胭脂鹅脯,吃过了饭,回了抱厦里瞧见绿痕也被绿舒过了病气不住地打喷嚏,请胡氏给她们请大夫,抓了一把钱,见如意又来接她,就提着篮子撑着伞随着如意向园子去,走过了一带柳树,就塞给如意一把钱。
“小姐这是……”如意意外得了一笔钱,高兴得了不得,连撑着的伞都歪了。
“你去那芭蕉坞里等着我,等我回头来找你。”如斯自己个另外撑了一把伞,提着篮子自己向前走。
“姑娘这是……”如意忙追上去。
“你多问,就把钱还给我。”
如意想着这是自家的园子,唯一的外人都出去了,下午也不回来,还怕如斯撞上什么人不成?握着钱,笑道:“姑娘小心一些,这园子大,别迷了路;万一遇上蛇,就叫一声。”
“放心,我不走远。”如斯说着,依旧撑着伞向前走,路上遇见雨中开得娇艳的大片美人蕉,便摘了美人蕉花朵放在篮子里,摘了满满一篮子,才走到木香花棚子下,矮身钻了进去,百无聊赖地向外看。
忽然瞧见一片的木香花往下落,就知道傅韶璋来了。
“你再弄这棚子,仔细漏雨了,连这地方也没了。”
“要这地方做什么?你的丫头倒是大胆,三更半夜的就敢向我那跑。”傅韶璋钻了进来,望见如斯拔了美人蕉的花心后,就将那长长的花心放在嘴里,蹙眉道:“有味道吗?”
“是甜的,这味道,可比蜂蜜、蔗糖要好。”如斯拣出一朵黄黄的美人蕉,拔了美人香舌一样的花心送到傅韶璋嘴里,“绿舒是自己去的,这可怪不到我头上。”
傅韶璋含住那花心,舌尖一卷,果然尝到一股带着花香的甜蜜,“你当真会暴殄天物,为吃到这一点蜜,就摘了整朵花。”走到如斯身后坐着,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搓了搓手揭开她衣裳去看她肩膀上的印记,瞧见虽红肿,却不严重,笑道:“真是万幸,我昨儿个梦见因为我一时胡闹,你整个后背都烂了。”
“我有万金油,你忘了?”如斯又拔下一片花心,转头送到傅韶璋嘴里。
傅韶璋含住那一片,舌尖一点,想起小李子给他找来的书里男女接舌的乐趣,吐出那一片,抚摸着如斯的脸颊,瞧她笑盈盈的,呵气时气息都是甜的,便将她的脸拨过去,低头含住她的肩头,留下一个印子后,笑道:“看我把你整个后背都咬烂。”
如斯觉察到傅韶璋身上的变化,但他装作不在意没有下一步动作,就也随着他去,依旧品尝着她摘来的美人蕉。
“你不觉得痒?”傅韶璋望着如斯肩膀上一个一个的青红斑点,瞧她镇定得很,想起尹太监被人一碰,就“花枝乱颤”,反倒好奇了。
如斯将耷拉着臂膀上的衣裳扯了起来,整理好发辫后,转身抓着傅韶璋的衣襟,将他摁在坐垫上,却向他露出衣襟外的脖子上咬去。
傅韶璋闷哼了一声,虽觉得痛,但痛中身子一紧,低头瞧着如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两只纤巧的腿高高地翘起来,摸着她的腰,又痛了一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痛快了,咕哝说:“又脏了一条裤子。”瞧如斯舔了嘴上的嫣红又坐在篮子前没事人一样去喝花蜜,坐起身来,笑道:“为什么你咬我,我反倒舒坦了?”
如斯揉着一朵美人蕉,心想可怜见的,别当真被她带上歪路了,笑吟吟地说:“书里不是说,男男女女情深到一定地步,就要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我咬你,就是要吃了你,叫‘我中有你’。”
傅韶璋瞧如斯是故意曲解了书中的话,心想若是旁人咬他,他定会气得将那人拨皮拆骨,如斯咬他,他反倒觉得痛快,可见她虽故意曲解,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夺了她手上的美人蕉,“别吃了,你随着我走。”
“不了,我该回去了,宫里头会做玫瑰露的几时来?我们家空房子最多了,我领着人收拾空房子去。”如斯站起身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要向外去。
傅韶璋握住她的手腕,“别走……你怎么这样市侩?我没几天就要回京城,你晚间打发人去收拾屋子就是。”依稀看出她是要利用他皇子的身份谋生路,偏因她没明白地索要银钱,恨不起来,反倒觉得她这狡黠,跟他在书中见过的不守规矩的佳人大不相同。见她不要回去了,就牵着她向外走。
“你趁早离我远远的吧,不然,将来走上了歪路,要把四皇子妃咬死呢。”如斯整了整傅韶璋的衣领,只瞧见雨中空气新鲜,叶子绿得青翠,花朵红得娇艳,满世界的颜色都干净澄澈得叫人心旷神怡。
傅韶璋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如斯,揉着她软软的手,沉浸在那一咬的痛楚与飘忽中,“所以说,咬我的只能是你了,四皇子妃给我咬个半死,也不敢回嘴的。”松开手,摸出两枚玉佩递给她,“给你一对儿女的,他们问,就说他四大爷给的。”
“多谢他四大爷。”如斯接了,就往腰上的荷包里放,只听叮当一声,两枚玉佩砸到了另一枚玉。
“是什么?”傅韶璋站住脚,这才想起如斯身上总带着个荷包。
如斯将那缠了红线的扳指拿出来,傅韶璋拨开上面的红线,望见扳指上的红霞,冷笑了一声,就往一丛月季花里扔,虽曾在傅韶珺手指上看见过这扳指,但一准是傅韶琰送的;亏得傅韶琰还想跟如斯生死相许呢……
“你又生气了?”如斯瞧傅韶璋耷拉着脸,也不知道他要带着她向哪去,就重重地一摇他的手,“就找个地方坐着,我给你唱戏听?”
傅韶璋不搭理她。
“那你唱戏给我听?”如斯渐渐地有些不耐烦。
傅韶璋回头时,恰将她的不耐烦看在眼里,冷笑道:“我生气也是情有可原,难道不能生气?”
“你可以生气,但我犯不着看着你生气。你帮了我,我也陪了你,两不相欠了,为什么一切说清楚了,还要看你那张拉长的马脸?”如斯随手摘了一片仿佛抹了一层绿蜡的叶子掐在手里。
傅韶璋冷笑道:“你不想要玫瑰露了?还有那花露水,我走了,还不都是你的!”
如斯怔了一下,“你要当面锣对面鼓地跟我说清楚?既然这么着,干脆将包养我的价钱一并算清楚得了。”
“谁要羞辱你?明明是你既要得了那些东西,怎么就不肯看我生气?又不要你哄着我……你只要我漂漂亮亮地奉承你,不管我心里头怎么想?”傅韶璋一甩手,盯着眼前一丛野菊花生气闷气来。
“你心里头怎么想,跟我有什么相干?及时行乐,要的就是一个乐字,既然没乐子了,那就一拍两散得了,虽你对我有些好处,但这好处,又不是只你能给?”如斯瞧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转身就向芭蕉坞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傅韶璋握住如斯的手腕,生怕滑掉,手在她腕子上转了一个圈。
如斯被他一问,反倒愣住了,须臾笑道:“我随口那么一说,不是当真要去找你二哥。”
傅韶璋一直刻意地回避不肯提起傅韶琰,不料她竟然若无其事地先提起了,脸色煞白着,瞅着那张肖似沈贵妃的脸骂道:“果然薄情寡义,还不怎么样,张嘴就要一拍两散,哦,我想起来,你还没明摆着跟二哥说话,现在再回去也成;可你背上的印子呢?一辈子不叫他瞧见?瞧我又糊涂了,他哪一会子不叫你逞心了,你大可以再去找旁人。”
“你说得对。”如斯听着伞上飒飒的风声,轻轻地吐出这短短的四个字。
傅韶璋本以为如斯会恼羞成怒,谁知她就那样接了下来,好似他的话是天经地义一样,还不等发怒,就见如斯手一松,一阵风将她手上的油纸伞刮飞,她小小的手向后一探,隔着衣裳用力地一抓。
“你做什么?”傅韶璋忙抓住她的手臂,只瞧见她那一抓,后背上才烙下的印记又流出血水来,嫣红的血隔着纱衣浸透出来,雨水落上去,立刻洇了巴掌大的一片,很是触目惊心。
“你说得对。”如斯就只说这四个字,右手被抓住,又伸着左手向肩胛骨上抓去。
“别抓了,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口不择言。”傅韶璋急红了眼眶,两只手抓着她的手腕,见她一定要把没痊愈的龙头印记抓坏,情急之下跪了下去,“别抓了,我错了。”心里百味杂陈,茫然不知所措,瞧着像是他不对先挑起的火苗,又像是她不好,竟是一点也不为他着想……忽然哽咽起来,“这到底都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我错了?”
如斯摸了摸傅韶璋的脑袋,叹了一声,“因为你还年轻……等你大了,一个绝色美女,哪怕经过你老子的手,你也能高高兴兴地收下。”
“少拿这些话糊弄我,我为什么一定要成那样的人?”傅韶璋推开如斯的手,仰头瞪了她一眼,再站起身来,瞧她后背上红了一片,就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被菟丝草遮住的墙洞,进了东边的小院子,打发尹太监取了伤药来,叫小李子拿着如斯的衣裳去洗,自己也换了衣裳,就坐在床边,瞧着趴在床上盖着被子露出血淋淋肩膀的如斯。
“伤得厉害吗?”如斯转过身来看。
傅韶璋瞧被子要滑落下来,便将她按住,听明间里尹太监说“伤药取来了”,就走到明间去取伤药,仔细地涂抹在她肩膀上。
“我……”如斯动了一下,因衣裳都拿去给小李子烤火了,只盖着一床子不自在起来。
“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好稀罕的。”傅韶璋冷着脸。
“我想说……”
“你闭嘴。”傅韶璋知道在如斯的描绘里,他将来会成为一个三妻四妾还不餍足,没事还会怅然若失,回忆年少时遇上的佳人的两眼浑浊的粗蛮大汉,给她敷药后,将药瓶丢到床内,两只手交握着枕在脑后,穿着一身雪白中衣躺在床边,“我险些叫你带进死胡同里去了,谁有功夫将来为了你怅然若失。我只不过是要把在你这学来的功夫,用在四皇子妃身上罢了。你是谁?跟宫里安排给我,教导我知人事的宫女一样的人物罢了,我会对你上心?”
如斯两只手垫在下巴上,瞧傅韶璋哭过了一场,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像是长大了两岁一样,再不会把自己的脸红心跳都拿出来问她是什么缘故,笑道:“很好,殿下这么长进,皇上合该给我赏赐才是。”
“……喝了姜汤再睡吧。”傅韶璋张开手指在从她的额头滑到她的下颌上,“我不会成为你以为的人,也不会去做别人以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