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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想起司马睿俊朗的面孔,轻轻说道:“我最终保不住我们的孩子。”
等了很久,却不见那弓箭射出。缓缓睁开眼睛,手握弓箭的黑衣人突然直直的倒在地上,身后竟然是一脸怒火的田四!
孟央诧异的看着他,另一个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把抓过她,锋利的刀身架在她的脖子上,“田……田将军,别过来!”
他认得田四…。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此人必定是敕勒部落的族人,只是,他们为何要杀她?
田四冷冷的看着他,不由得握紧手中的长剑,“放了她,我饶你不死。”
那黑衣人想了想,仍是不敢松懈,“就算你饶了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如一起送命。”
说罢他手中的大刀就要刺向孟央,田四赶忙大叫一声,“听我说,放了她,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一下。你既然认识我,就知道我田四是言而有信之人,你若真的杀了她,且不说我,她可是斛律浚的人,首领大人必将你碎尸万段,就连你的家人也会因你而死。”
黑衣人有些犹豫的看着他,趁他松懈,孟央接着说道:“我腹中可是斛律大人的孩子,你放了我,我一定求他饶你不死,日后你就是我和田将军的恩人。”
黑衣人想了很久,缓慢的放下刀,“说话算话?”
田四一边示意孟央小心的走过来,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放心,我既敢说这样的话,就敢护你周全,只要放了她,你就是我田四的恩人。”
孟央一步步的走向田四,距离几步之遥,那黑衣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你护不了我,夫人会杀了我的家人,不……不。”
他大叫一声,随即举起手中的大刀,正要朝她砍去,田四猛的冲上前将她拉到身后,狠狠将剑刺入他胸前,孟央只看到那黑衣人的刀落在地上,踉跄的动了一步,直直的倒在地上。
她心惊的看着田四:“田四?”
他却一直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的不肯回头,她把目光重新转向地上带血的大刀,颤抖着声音叫他:“田四?”
仍是静静的站在那,孟央脸上毫无血色,一步步的走上前,每走一步心就凉了一分,直到看到他含笑的双眼,忍不住大哭,狠狠拍打着他的身子,“你混蛋,吓死我了。”
田四笑出声来,随即又吃痛的乱跳,“我真的被他砍到臂膀,都流血了你还打!”孟央的眼泪止不住流下,看着他被血染红的臂膀,大骂一声:“你活该!”
田四从未见她这个样子,心疼的上前替她擦去眼泪,她哽咽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爽爽呢?”
他的眼眸随即阴沉下去,“这些人是敏夫人派来的,爽爽路上不停的观望,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敏夫人明明说了要派一队人马护送她离开,昨晚她偷听到她和副伏罗大酋谈论什么在路上等着,忍不住问了他们,敏夫人说要找一队人马在半路等着送我们离开,她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所以觉得奇怪,我听了这些心里总是不安,还好赶了过来。”
他说着,忍不住咬牙道:“副伏罗敏敏,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孟央吸了口凉气,沉默的垂下眼睑,正想着什么,突然一把被他拉到怀里紧紧抱着。她有些透不过气的想要推开他,“田四,你疯了。”
他却像真的疯了一样死活不放手,“小五,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
她抬起头,看着他惨白的面色,不安的开口:“你怎么了?”
他似乎很艰难的呼吸着,勉强扬起笑脸,“小五,我本打算,永远不告诉你,那日司马睿亲征敕勒,我刺伤了他绝非偶然,小五原谅我,我告诉他,妻子被人换跑了都不知道,我还告诉他,他是个真正的绿毛龟……”
孟央还未听完,他已经一下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大片的淌了出来,染红了把柄。那个原本已经死了的黑衣人这才真正的断了气。
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惊恐的跪在地上,将田四抱在怀中,“田四,别玩了,你刚刚就吓了我一下,田四,我是孕妇,不能受惊吓。”
他的嘴里不断涌出鲜血,一只手艰难的想要摸摸她的脸颊,“小……小五,我还告诉他,你是我田四的妻子,因为被人威胁才去他身边,小五,我告诉他,你从来不爱他,你在利用他,小五,原谅我……”
孟央拼命的擦去他嘴角的鲜血,可是仍然不断的涌了出来,她终于慌乱的掉下眼泪,无措的抱着他:“不原谅,我不能原谅,我不会原谅你,田四,你答应我不死的,你别死……别死!”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迷迷糊糊的感觉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自己脸上,“别哭……你哭了,我这心里疼。”
感觉他身子一颤,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瞬间重重的落下,她紧紧抱着他的头,撒娇般的笑,“我不哭,你别玩了,田四,别玩了。”
她不断的晃动他的身子,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不停的念叨,“田四,我们离开啊,你不是要带我离开嘛?我愿意跟你走,咱们离开这,像很多年前一样,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田四,你起来,我们走啊。”
她说了很久,突然失控的大吼,“不原谅,我不会原谅,田四,我不原谅,你说了一辈子守护我,我不要原谅你,田四,我不原谅!”她发疯一般的拼命摇头,最终嚎啕大哭的紧紧搂着田四,“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的,田四,你睁开眼睛,我好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边有人冰冷的开口:“他死了?”
孟央呆滞的抱住他逐渐冷却的身子,半晌,才不敢相信的抬起头,那曾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声音,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曾那样温柔的将她搂在怀中,只是一声“央央”,足以使她一生都难以忘怀。可如今,他就在不远处,一身铠甲军戎,俊美的令人窒息,他高高骑在马背上,身后是大批的军马,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再一次开口,声音冷漠疏离,“死人而已!”
死人而已!?
他的声音寒冷的令她颤抖,孟央愣了很久,双眼恍惚的望着他,“司马景文?”
“大胆刁民,直呼王爷名讳!”
司马睿身后一人厉声上前,飞快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居高临下的指向她。孟央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扬起嘴角,邪魅的可怕,“哦?你认识本王,可你是谁?”
孟央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碎,冰冷的脸上缓缓流出两行泪珠,突然拍打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这是梦,田四没死,我没看到,没有……”
司马睿身后的大将正要下马教训她,他轻轻摆了摆手,笑道:“何必为难一个死了相公的女人,走吧。”
说罢,他拉了拉缰绳,头也不会的就要离开,身后大批的兵马随即跟上。孟央紧紧闭着眼睛,漫无天际的绝望过后,突然觉得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停的涌了出来:“哈哈,田四,哈哈,孟央……”
经过身边的一辆华丽的马车上,窗帘轻轻挑开,露出一张倾城的面孔。虞怜珠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笑,突然下令停车,她一身紫色的锦衣华服,如同仙子一般走到她身旁,细细的看了看田四,有些惊恐的开口:“他死了?”
孟央闭上眼睛,不愿听到这样的话,她却接着浅笑,“抱着个死人做什么。”
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他们大吼,“滚,滚开!”
司马睿骑着马匹缓慢的走了过来,背对着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她听到他对虞怜珠柔声一笑:“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还不走。”
虞怜珠掩面一笑,娇嗔道:“臣妾是有些好奇而已。”
司马睿笑出声来,“别耽搁了时辰,上车吧。”
虞怜珠却是走到他的马前,撒娇道:“臣妾坐了许久的马车,觉得很累了。”
“哦?那就和本王一同骑马,来。”
孟央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感觉自己的心早已掏空,不知他们何时离开。她一个人抱着田四,远远的看着夕阳缓慢沉下,如残血般漫延……突然觉得疲惫极了,又冷又累,沉重的闭上眼睛,她的嘴角洋溢着笑意,“田四,你不是很想喝我煮的番薯汤吗,我煮给你喝,好不好?”
醒来的时候,屋内点着晕黄的灯烛,她看到斛律浚趴在床边睡着了,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皱着。她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很久都不曾眨眼,就这样看着天色日渐明朗起来。斛律浚终于醒来,看着她瞪大的双眼紧张的不行,“孟央,你什么时候醒的?”
沉默很久,他本以为她不会回答,她却突然开口:“我做了个梦,然后不敢再睡。”
斛律浚深深的望着她,“做了什么梦?”
她笑了两声:“我竟然梦见田四死了。”她笑完,突然沉默,房中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艰难的把头撇向里侧,她紧紧闭上眼睛,泪水还是流了出来,“但我知道,这是真的。”
迷迷糊糊的睡了很久,她一直做着噩梦,恍惚听到琳青叹息一声,“已经晌午了,她高烧还未退下,这样下去不仅孩子难保,她更有丧命的危险。”
孟央听到此处,突然清醒过来。眼睛沉重的睁不开,她仍是强忍着起身,看到身边的斛律浚和琳青均是一脸担忧,她努力的喝下碗中汤药,一滴不曾落下,可是刚刚喝完又全部吐了出来,琳青气恼的直叫:“哎呀,姑奶奶,算了,你身子虚的很,睡醒了再喝药吧。”
他话音未落,她已经昏沉的睡了过去。斛律浚眯起眼睛,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副伏罗敏敏!”
琳青又是一声长叹,“琅邪使臣来报,一个时辰后琅邪王会亲自领兵而来。大敌当前,现在不是惩罚敏夫人的时候。”
斛律浚起身,说道:“司马睿竟然亲自前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敕勒穹庐旁,站满了聚集起来的族人,他们早已在这等了几个时辰,却不敢出言埋怨。斛律浚站在为首的前方,身后是几位面色不善的臣民,凌冽的寒风吹了几个时辰,就在琳青都忍无可忍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大批人马驶来。为首的司马睿一身墨色锦袍,神情极是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身旁的王导却是沉着面孔,大批的精兵英勇高亢,踏着威武的步伐前行。
凌厉的寒风吹过,冰凉刺骨。火红色的赤骥马停在了斛律浚身旁,司马睿的目光扫向他,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个场景让本王想起很多年前亲征敕勒的时候,斛律浚,比起以往,你确实长进不少,但你似乎忘了一点,你永远不是本王的对手。”
斛律浚的双手紧紧握着,不露声色的膝下身子,“王爷教训的是,小人怎可与您相提并论。”
司马睿连马都不曾下,目光讥讽的望向他,勾起一边的嘴角。进了毡包,司马睿高高坐在主位上,笑着看了看身旁的虞怜珠,她绝美的妆容透着不容忽视的讥讽。望着台阶下整齐的跪着的大人,望着脚下的斛律浚,自幼相识的副伏罗敏敏,她的心里生出无数的快感,她并肩坐在司马睿身边,兀然就觉得,也只有这个男人能够给自己想要的一切。她的尊贵与地位,只有他才能满足,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她开口道:“敕勒一族有本王妃很多的故知亲友,王爷宅心仁厚,既往不咎过去的恩怨,只要你们永世臣服于琅邪国,都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本王妃相信这也是敕勒族人的心愿,你说呢,副伏罗敏敏?”
副伏罗敏敏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又低声道:“王妃娘娘说的极是。”
王导站在一旁,目光冷冷望向地上跪着的每一个人,然后上前拿出一道诏旨,正欲宣读,忽然听到司马睿不经意的开口:“本王刚至漠南,听闻敕勒新纳有一位田夫人,长相与本王的王妃十分相似,早就想见一眼,怎不见在此。”
斛律浚正色道:“启禀王爷,田夫人有孕在身,身子又一向不好,昨日更是受了风寒。小人怕她冲撞了王爷,实在不宜露面。”
司马睿拍了拍手掌,随即吩咐身旁的贴身婢女,“去请田夫人,这样的场面可缺不得任何一人。”
斛律浚紧蹙眉头,声音有些阴沉,“夫人如今已经卧床不起,望王爷体恤。”
司马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斛律浚,你是存心扫本王的兴致。”
一旁的王导径直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王敦将军率领重兵就在城桓之外,你是想亲自会一会他?还是继续违抗王爷命令?”
副伏罗敏敏脸色大变,惊慌道:“不要,田夫人就在后面的毡包,我们这就派人请她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才见孟央披着厚厚的外衣,在侍女的扶持下一步步的走进毡包。她轻挽的发髻有些凌乱,面容苍白的几乎透明,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被风吹走,犹如孤零零的花朵,不堪一折。她的目光远远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司马睿,看着他陌生而略带残忍的表情,看着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腹部,一步步的走上前,细细的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直至心如死灰!
慢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清冷,“贱妾田氏,给王爷请安。”
司马睿死死的看着她,很久没有开口,她低垂下的眉眼如此平静,平静的令他感到莫名的愤怒。直到虞怜珠轻声提醒,“王爷,该宣旨了。”
他收回目光,对王导点了点头,王导会意的打开诏旨,照着规矩宣读起来。孟央的眼眸自始自终都垂望着地面,漫长的受封仪式,她只感觉跪麻了双腿,本就晕眩的脑中渐渐空白,仍是强忍着支撑。
“吾王仁厚,敕勒部落多年来冒有不臣之心,但念其如今知错,现自愿归降,首领斛律浚任琅邪光禄大夫之职……。”
“然,无规矩难成方圆,敕勒每年要向琅邪国进贡粮食千担,牲畜牛马二百匹,黄金十万两,玉璧……”
周围的众人纷纷小声议论,她却只是呆呆的望着地面,与她何干,与她何干,田四已死,这世上她再无亲人。
麻木的跪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人恼怒的呼叫声:“这样重的苛捐杂税,即便归降我们日后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说话之人正是副伏罗大酋,副伏罗敏敏和爽爽的父亲,他面上有着愤恨之色,不敢忍受屈辱,声音嘶哑道:“要杀便杀,老夫一把年纪死不足惜,怎可令敕勒蒙羞。”
司马睿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叹息的摇了摇头,“果真是忠贞之臣,既然你有此意,本王就成全你千古的美谈,王司马,送他上路吧!”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王导已经飞快的拔出长剑,锋利的剑光一闪而过,径直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衣襟,副伏罗敏敏凄惨的大叫一声:“阿达。”
他瞪大眼睛尤不敢相信,最终直直的倒了下去。周围的人愣愣的看着,王导冷笑一声:“你们以为,琅邪国愿意接纳敕勒的归降?若不是王爷仁厚,城桓之外的大军绝对会杀尽部落内的每一个人。”
斛律浚隐忍着怒火,紧握的双拳隐隐露出青筋,艰难道:“小人愿意接受这些条约,望王爷手下留情,不要再伤及我敕勒族人。”
司马睿笑了一声,“果真是爱民如子,既然如此,王司马继续宣旨吧。”
漫长的等待,孟央双手无力的支撑着地面,额头上的冷汗大滴的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旁的斛律浚微微变了脸色,随即恭敬的行了礼,“启禀王爷,夫人身子虚弱,请王爷垂怜,容许大夫为她诊治。”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安静,良久,却不见他应允,他接着上前将手放在她的额头,脸色瞬间大变,“夫人高烧未退,又要跪在这冰寒的地面,身子实在吃不消,望王爷怜悯。”
司马睿面色阴晴不定的望着他们,接着随口道:“既然如此,司马就快些宣旨吧。”
孟央嘴唇隐隐泛白,毫无血色的面上更加难看,强忍着对他们笑了笑,双手缓缓放到腹部。默默念着:“孩子,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她只觉得腹中火烧般的疼痛,涌到喉咙上的血腥味,硬是吞咽了下去。感觉眼睛湿润了,连睫毛也是湿淋淋的,手心,后背,汗津津的潮湿。终于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丝帕上满是血迹,斛律浚立刻变了脸色,“司马睿!再跪下去会出人命的!”
司马睿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转身又冷漠的示意王司马继续宣旨。孟央终于抬头看他,殷红的眼中是赤裸裸的恨意,泪珠缓慢的流淌下来,“任何人都可以伤害这个孩子,唯独你不可以。”
司马睿冷笑一声:“田夫人此话怎讲,你与别人的孽种,与本王何干?”
孽种?!
孟央低低的笑出声来,绝望之际,“孽种……哈哈。”
她急痛攻心,迷迷糊糊的趴在地面,裙矩下缓缓流出一行血迹。斛律浚心惊,不管不顾的就要抱起她,对毡包旁的侍女道:“快去请琳青,快!”
刚要起身离开,突然就见司马睿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将孟央抱到自己怀中,看着她昏迷着惨白的小脸,突然感到害怕,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的抱起她,疯了一般的大吼,“太医,宣太医!”
他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瞬间红了眼圈,眼泪大滴的砸落在她脸上,声音害怕的颤抖,“央央,央央,别怕,央央。”
毡包里的人莫不是诧异的不知所措,副伏罗敏敏望着父亲的尸体本就哭肿了眼睛,眼下更是惊的合不拢下巴,望向前方虞怜珠难看的面色,突然醒悟过来,却更加心寒。竟是这样,竟是这样荒唐,她不是虞怜珠已经让她心惊,而斛律浚竟然愿意守着司马睿的女人!他该有多爱她!
副伏罗敏敏绝望的笑了两声,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瞬间面如死灰。她与虞怜珠都输了,从这一刻开始彻底的输了。
她像是做了一个漫长而寒冷的梦,一人走在漆黑的夜幕中,冰冷而绝望,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不停的呼唤她:“孟央,你还不明白吗?”
她拼命的揉着眼睛,面前逐渐明朗,竟是己巳大师满是笑意的站在自己面前,“孟央,你今日的苦果就是昨日的执着所赐,世间的种种均是过往云烟,如今,你还看不透吗?”
孟央缓缓蹲下身子,努力的抱紧身子,“师父,我不甘心。”
己巳叹息的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她又隐约听到司马睿惶恐不安的声音:“你醒来,不要离开我,央央,不要离开我……”
己巳的面上闪过怜悯,“孟央,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轮回一场,你若参透不了就必将受这苦难,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央央,不要丢下我,只要你醒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要丢下我,不要。”
他哭了,孟央心里刀绞般的疼痛,他的眼泪滴滴落在她的心上,焚烧着她的心脏,她死死捂住心脏,起身望向远处,眼泪大滴的涌出,“师父,我回不了头了,他是我的命。”
“孟央,你觉得痛吗?”
“是,我太痛了,痛到离开他会生不如死。”
“你现在说的出痛就不算痛,有朝一日,真正的痛会让你哭不出,说不出。即便这样,你还要回去吗?”
她抹去眼角的泪痕,蹲下身子哭得泣不成声。她醒了,心却也痛的麻木了。轻轻将手放在平扁的腹部,终究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缓缓将头别过,司马睿伸出手掌抚上她冰冷的面颊,艰难的开口:“央央,跟我回去吧。”
孟央的嘴角轻轻的扬起,紧闭的眼角处满是晶莹的泪珠,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你还愿意要我?”
司马睿隐忍着,“我可以试着不在乎。”
试着不在乎?…。不在乎她曾是田四的妻子,不在乎他怀了别人的孽种?
“我还愿意要你,但你必须忘了自己曾是别人的妻子,忘了这个孩子,你是琅邪王妃,并且一直都是我的王妃。”
他的声音如此艰难,孟央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强忍心口刀绞般的疼痛,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在乎?”
司马睿紧紧握住双拳,如同受伤的猛兽一般咆哮,“你还要我怎样?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你还要我多伤?!你知道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吗?!你知道被心爱之人抛弃的滋味吗?!那日,我原本可以一举歼灭敕勒,可是你知道吗,田四,你的相公田四一字一顿的对我说:你以为你什么都得到了,你的王妃是为了我受人威胁才入了王府,我才是她的相公!她在你身边的每一刻都是极大的煎熬,我们恨不得你死!”
他的双眼通红,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相公司马景文,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田四的妻子!转眼却成了斛律浚的夫人,甚至怀了他的孩子,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孟央的眼泪已经流干,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是田四的妻子,我怀了斛律浚的孩子!我天生就是这样风流成性的女人!我与你母亲一样生来就是这样的女人!”
“啪!”
她的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司马睿几近疯狂的吻上她的嘴唇,凶狠的撕咬,一股鲜血缓缓流出。他面色惨白的望着她,凶狠的吼道:“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他觉得痛吗?孟央低低的笑出声来:“那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此刻死去,再也不用面对你。”
司马睿的眼中满是血丝,缓缓流出两行眼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她觉得心里很痛,这种深入骨髓的痛必须找人分担,只有让他尝到相同的痛苦她才活得下去,否则她必死无疑。
司马睿几近疯癫的笑出声来:“你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去阴曹地府找田四吗,你做梦,挫骨扬灰,你也是我司马睿的女人!”
说完,他起身离开。
行至帘外,忍不住就捂着脸失声痛哭。帘内的孟央亦是满脸的泪痕,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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