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终有时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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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农村,稻谷登场,一派丰收喜悦的景象。一年的汗水,一年的梦想,就是盼望着饭碗里能盛满香喷喷、热腾腾的白米饭。生产队晒场上堆着两大堆金灿灿的刚脱粒下来的稻谷。白天摊晒,晚上聚拢。周身盖着一个挨一个的长方形石灰印,主要是防备有人偷窃。外面盖着尼龙纸,底部一圈用砖石压紧,防风防雨。晒场上,除了稻谷,就是稻草把。几天紧张地脱粒下来,稻草把横七竖八,堆成了小山似的,影响晒谷,亟待码成柴垛。到冬、春时节,分批限量分配给各家各户,确保只只灶膛里红红火火,个个烟囱管炊烟袅袅。老百姓的生活粮草都指望着集体经济给力支撑那!
今天夜里,晒场上没有脱粒机、鼓风机的高分贝噪杂声音,只有女人们叽里呱啦的说笑声,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中回荡,清脆响亮,情深深意浓浓。现场有五女一男,“阴盛阳衰”。那个男人本来生得矮小,同时“结巴”得厉害,在小姑娘,大媳妇,老婶子“压倒多数票”的面前,只有老实识相、闷头干活、“甘拜下风”的份儿。他们今夜的工作任务是把“散又多”的稻草把子码成一个高大圆浑的柴草垛。任务完成,半夜里由队里安排“咸猪头肉煮萝卜”加白米饭,油油嘴巴。
不知怎么回事,码着码着,突然三个大媳妇、一个老婶子都像吃了枪药一样怒气冲冲,撸袖挽臂,冲向矮个子男人。有的揪胸脯,有的压大腿,有的剥裤带。唯一的小姑娘是来搬稻草把子的,懵里懵懂,怔在一旁,两眼慌乱地瞅着双方“动武”的混乱场面。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几个强悍女人要攻击一个弱势男人。处在明显不利地位的小男人摇头晃脑、团身收腹,两手死命地拽紧裤腰带,双脚乱蹬。他张开大嘴巴,含糊不清,嘀咕嘀咕在骂人。越着急越结巴,越结巴越着急。惊怵恐慌中,小眼情瞪得大大的,腮帮子鼓得红红的。冷不防,按他脚的一位大媳妇的小肚子上被狠狠地乱踹了一脚,顿时钻心地疼痛。她火往心头窜,恶向胆边生,顺手操起身边的铁皮石灰印箱,掀开盖头,抓了一大把石灰粉。嘴里一边叫嚷着“今天给你烙个印记,让你长长记性”,一边扬手把石灰往小男人的“私密处”按下去……
“结巴”小男人是谁?他又是如何触犯众怒,遭此奇耻大辱?
在村上,有一对夫妻,也属“工农联盟”半家户。男人在上海工厂,是个技术精湛的机电师傅。女人在乡下,打毛衣,扎鞋底,缝补浆洗件件皆能。养鸡,养猪,种自留地样样出彩。夫妻双方绞尽脑汁,百般努力,就是“配合”不出一个“小把戏”来。人到中年,膝下无亲子,真是抑郁愁闷至极。到了都要蹬腿归天的辰光,谁来养老送终呢?无计可施,先设法抱养一个。有总归比没有强。后来,男人肺上染疾,医效甚微,需要长期调养。上海厂方发给一笔安家休养费,男人退职回原藉。这时,他们从城里“育婴堂”领养的小男孩已有十五六岁了。托人介绍,跟随附近村庄的老木匠师博去当小徒弟。吃“百家饭”的,在外“捞世界”,基本上很少回家,再加上是父母抱养来的,无论如何亲热不起来。逢年过节,买点糕饼水果返家探望,尽点孝心,也是心距一大段。说句话、露个笑、递杯茶、盛碗饭,老小之间都总觉得隐隐透着几丝丝隔阂和尴尬。渐渐地,这个已经长大的名叫“大毛”的“野毛头”儿子,一年难得一次踏进家门槛,“野”出去再难觅踪影。肯定的,大毛头赡养父母要泡汤了,夫妻俩重又回到“1十1”=2,孤苦又伤心。
世事难料:晴天霹雳有之,乐极生悲有之,绝处逢生有之,喜从天降有之。野“大毛头”走了,亲“二毛头”来了。“送子观音”怜悯这对中年夫妇,纤纤佛手“杨柳水”轻轻一洒……夫妻俩“不惑之年”喜得贵子,亲生的,“带把的”。真是铁树开花,枯枝发芽,喜鹊登枝叫喳喳,高兴劲儿就别提啦!这可能属于上述提及的人世间发生的“喜从天降”吧。
“喜”不够,“宠”叠加。二毛头父母,尤其是高龄产妇“十月怀胎,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亲姆妈,欢喜得连句清晰囫囵的话语都不会对呀呀学语的二毛头讲了。喝“粥粥”,叫“鞠鞠”;吃“肉肉”,叫“洛洛”。小孩子耳朵灵敏,模仿性特强。常此以往,不知不觉之中,幼儿时期,二毛头的舌头“大”了,口齿发音含混模糊,语言表达的基础歪斜松疏,致使他终身交往苦受羁绊。二毛头父母无动于衷,继续我行我素。渐渐地二毛头染上了“结巴”病,同时“祸不单行”,头顶上又染上了“黄癣”病,“二毛头”变成了“癞痢头”。村上没有几个人正眼看得起二毛头,人丑结巴遭人厌烦。本来嘛,二毛头父母年纪一大把,心急慌忙地“生产制造”出来的血亲后代“雪上加霜”,真令人不敢恭维:扁圆的大脑袋,高突的前额骨,一对“老鼠眼”,软塌塌的蒜瓣鼻,反翘的厚嘴巴。身材矮小,言行举止不时有点猥琐庸俗。偶尔拿面镜子照照,自问自:“我是谁?我像谁?我恨谁?”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刮子。以上描述用的不都是“贬义词”吗?是的。别着急,笔者丝毫不存在蓄意贬损二毛头的想法。对人对事都要一分为二、辩证分析。“褒义词”来了:二毛头很讲义气,舍得吃亏。大脑袋,头脑活络,反应灵敏。人矮志气高,手脚勤快,肯吃苦。二毛头立下雄心壮志,誓以“后天”的拼搏与辉煌来破解弥补“先天”的困窘与无奈。要村里人从我的身上看到什么是真正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成功例子。刮目相看我,平等尊重我。
这里插上几笔二毛头小时候讲义气的趣闻轶事。二毛头家里饲养了两三只绵羊,剪毛换钱。二毛头放学后扔下书包,拿上篮子镰刀去田野割草。任务艰巨,风雨无阻。蓝子里已割满了草,几个小孩子开始“赌草”。田埂上十多米开外竖半块砖头或置上一块石头疙瘩,作为“攻击目标”。几个孩子以“石头、剪刀、布”的划拳方式决定“出手顺序”。手握镰刀,高高扬起,发力向前一掷。谁先击中目标,谁就是赢家。有权力拿走由各只篮子里预先一把一把凑出来的一堆“战利品”——青草。乐此不疲,循环往复。“二毛头”眼尖手快,像个小小“神投手”,赢得篮子里草都按不下。哈哈,二毛头一边眨眨“老鼠眼”,嗅嗅“蒜鼻翼”,晃晃“癞痢头”,一边张开厚嘴巴,放声大笑,笑得在泥地上连连打滚,冷不防还要翻上几个土斤斗。有一次,一个孩子输得哇哇大哭。眼见天要黑了,挎个空篮子回去“在劫难逃”。“二毛头”见状没吭声,接过他的篮子,把赢来的和自己的青草给塞上了满满一大篮。玩伴破涕为笑。二毛头友情为重,结巴结巴:快久(走)吧,快久(走)吧。”
一转眼,二毛头二十七、八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会春心萌动,跃跃欲试。二毛头家境比较殷实,确也引来好几位邻村的黄花姑娘上门“试水探探深浅”。譬如,用手指甲刮刮墙壁是土垒还是砖砌,实不实。掀开米囤盖,瞧瞧盛白米还是盛麦片,满不满。走近后门口数数圈栏里饲养几头猪几只羊,肥不肥。家庭“软件”啧啧啧,来访宾客都称心如意。二毛头“硬件”嘘嘘嘘,长相太差劲了,每天看着都要反胃恶心。二毛头妈妈多次白煮了“鸡蛋粉丝汤”,枉费了口舌,瞎献了殷勤,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做“回头客”。二毛头老妈窝火啊,心焦啊!当事人二毛头更是急迫难耐,差一点挺身当上“现成爹”。邻村有个寡妇,大二毛头三、四岁。有人说合给二毛头。媒人嘴巴甜,把女方说得花好月好。二毛头有点心动。初次见面在媒人家里。寡妇背上背一个,手里抱一个,“哇哇、哇哇”,又哭又闹,又踹又跳。娃娃们用特珠的方式在欢喜“新爸爸”。二毛头“黄花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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