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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二女要表演舞蹈,顿时都是大声鼓噪叫好起来。
那巨汉虽然初时十分无礼,对莳妈妈却颇为客气,招呼一声道:“妈妈来这里坐。”
那巨汉面相凶狠,十分骇人,但莳妈妈却落落大方,微笑坐在桌前。
此时两位少女振袖欲舞,却凝而不发,忽然只听楼上一声穿云裂帛的琴音直冲霄汉,两位少女同时舞将起来,不仅舞姿曼妙,更难得的是动作一般无二,就像一个人一般,引得众人大声叫好。
那巨汉却将视线转向楼上,那二楼明轩之间,一位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正端坐琴台,十指如轮,弹奏的是大曲“月照溪”。这首大曲,一般是由三种乐器相和而成,除了长琴,更需箜篌、月琴相和。这女子一人一琴,竟独自奏出“月照溪”,其技艺可谓出类拔萃。
“妈妈调教得好女儿。”巨汉看着那女子,由衷赞叹道。
莳妈妈面带笑容,柔声道:“客人真是风雅人物。我这女儿名唤金桂,曾师从李飞卿学琴,得客人谬赞,真是惭愧。”
李飞卿是武帝时大音乐家李延年的重孙,家学渊源,一手琴艺称于世间,这莳妈妈竟能舍得重金,请他教授女儿琴艺,无怪乎这金桂能作这般弹奏。
那巨汉又饮几口乳酒,哈哈笑道:“十年之前,长安城中还没有妈妈这般人物,没有暖玉楼这种神仙所在。”
莳妈妈心中一凛,但面上笑容不变,道:我这院子,也才开了八年,客人十年之前来过长安?”
那巨汉又是哈哈一笑,也不答话,只是继续看舞听琴。
那厢韩公子看着两位跳舞少女,面貌虽然青涩,但身子自有一番风流态度,轻纱做成的衣服下,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心中渐渐春意难耐,便低声对那刘信道:“这两个雏儿虽不甚美,但小弟也将就要了。那楼上弹琴的,却是暖玉楼的头牌,色艺双绝,换做金桂便是。世子万不可错过了。”
刘信出身王侯之家,自然也知这琴音的好处,一听这韩公子说法,不由得也是心中瘙痒,对那莳妈妈道:“妈妈,舞蹈也看得足了,便让两位女孩儿,并楼上金桂姑娘,来伴我等吃酒可否?”
请姑娘吃酒,便是要梳拢之意。莳妈妈还未答话,猛听那巨汉哈哈一笑,道:“空口白牙,便要请姑娘吃酒?”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铤手指粗细,两寸长短的金灿灿的赤金,放在莳妈妈的面前,道,“我也请几位姑娘来席上吃酒!”
莳妈妈娇笑一声:“客人们稍安勿躁,这楼里还有的是姑娘,不需如此争竞。”但说话间,衣袖拂过,金铤已经不见。
那刘信一见己方落了下风,不由得怒道:“有钱好了不起么?”说着也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帛囊,看都不看,整个扔到莳妈妈怀中。
莳妈妈打开帛囊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里面竟是三枚金质五铢。这种金钱,从不流入世面,盖因这东西是皇宫大内赏赐臣下用的。拿出这金钱,却是在以势压人了。
那巨汉撇了一眼,怒道:“几个金饼子,好了不起么?拿来!”
他身后势力的小厮一言不发,快手快脚地从背囊里叮叮当当捧出一把物事,交到巨汉手中。
众人一看,顿时皆是吃了一惊,连那两个跳舞少女都停下舞踏,呆呆观看,偌大的楼堂之中,只有琴音依旧,淙淙不休。
那小厮手上捧的,竟是十余根金灿灿的金铤,看那分量,怕不是有数斤之重!
只有莳妈妈才注意到,那小厮的双手细细长长,左手却是缺了一个小手指。
巨汉一把抓过金铤,哈哈笑道:“妈妈让姑娘们来此处陪酒,这些便给姑娘们买脂粉去!”说罢大手一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些金铤竟被他一掌全部拍入木质桌面,止余半截在外。
众人看着那十余根金铤齐齐整整插入桌面,却没发出半点声音,不由得都是吃了一惊。这金子至软至韧,就算以铁锤敲击,也只是变成金饼,怎么能插入桌面?
这其实是一手高明的内劲功夫,但此处没什么武艺高手,巨汉露这一手,却是演给瞎子看了。
那韩公子焦躁起来,不知深浅,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兀那蛮子,你是定要与我们为难了么?”
那巨汉脸色一变,也没见他怎么举足抬手,那韩公子便觉眼前一暗,铁塔般的巨汉便已来到他的身前。
韩公子心觉不妙,大骇欲呼,但一声救命还未出嗓子眼,便觉脸上一阵剧痛,已被那人一巴掌扇飞出去,撞在壁上,生死不知。
那刘信自负智计多端,但哪里见过如此凶人?只吓得全身酸软,瘫倒在地,口中只叫:“打……打死人了!”
那巨汉身后的小厮快步走到那公子身前,伸出手指探探他的鼻息,轻声道:“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那巨汉回头怒道:“老子下手自有分寸,还用你他妈的管闲事?”
那小厮默然不语,低头垂首退到一边。
巨汉又回过头来,瞪视着刘信,狞笑道:“听说你是宗室皇亲?在这院子里面,毕竟还要靠金子和拳头说话!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那刘信几乎要被吓得尿了裤子,哭丧着脸连声道:“没什么话说,没什么话说!壮士请自便,自便!”
那巨汉冷笑一声,便即回到桌前。正要继续寻欢作乐,突然听见楼前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响。
众人愕然抬头,只见十数名兵丁鱼贯而入,将厅堂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大声喝道:“京兆尹公干,都不许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