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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六月,天气炎热,韩德让每日午餐之后,不回到自己的房里午睡,而在教室旁边安了一张床,就在那休息,因为开着两扇大窗户,又朝向南北,打开窗户,凉风习习,很是爽快,觉也睡得特香。这几日,一连数日他一觉醒来,总有一股清雅的香气渗过来,那香气带着淡淡的甜味,香气直透全身,片刻间那朦胧的意识全被激活了,直入喝一杯冰镇西瓜汁。
韩德让知道那是栀子花的香味,那香气就在他睡觉旁边的案几上,莹白粉嫩的栀子花浸在一杯水里,花瓣带着露珠,晶晶闪亮。谁送来的呢?怎么知道他爱栀子花?有几回他想偷看个究竟,佯装睡着,可没等到花送来,却睡着了。一觉醒来,鲜花满杯,香气盈室。萧氏姊妹已坐在教室里了。到底是谁?这么有心。明天一定要弄个清楚
这日傍晚,萧思温将韩德让叫了去。对他说:“德让,七月十三迎节,十五日中元,十六日送节快到了,往年都是我亲自上京去,今年周军刚退,政务繁忙,我身体又略感不适,而你又立了大功,因此,我想让你替我上京去一趟,一则去贺节,你可将今年贡品顺便押去,再则,你到南京已经一年多了,此次回京看看你的父母,我预备了一些薄仪,你也顺便带回去,聊表我心意。”
德让出来那么久,也的确思念家人,况且他在萧思温手下干事,岂有推脱之理,于是连忙答应,并问何时动身。
萧思温说:“明天一早。”
韩德让没想到时间如此紧迫,心中茫然若失,本来他出来那么久,很想念家人,不知怎的,有一种不舍让他恹恹不想动弹,他勉强打起精神将该带的行李找了个箱子装起来,装好后,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眼光落在他书上,他又将行李倒出来,在书柜捡了十数本书放在箱底,这才装上行李,便找了根绳子捆结实。突然,他感觉好累,便在床上和衣躺着,不一会儿,他猛地站起来,推门而出,跨步朝后院而来,然而,他刚到后院穹形门口就站住了。他伸头朝里张望,院里的灯还亮着,萧绰那间屋也闪着亮光。他在院口徘徊了好一阵,突见院内有一灯笼飘过来,他急忙回自己房内躺下,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醒来,衙门已来来往往地走着士卒,抬着大筐大筐的东西,沿街已停了数十辆马车。一个小校跪向韩德让报告东西都抬出来了,请他回去过目。他便去看了一遍,嘱咐装车准备出发。一切装车完毕,他便向萧思温辞行,萧思温慰勉叮嘱几句。韩德让便下令起程,街上顿时响起了一片辚辚之声。
韩德让朝衙门内张望了几眼,拖着步子上路了,没走几步,只听见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萧绰一手提着裙子一手背在身后疾步走来。韩德让忙起身迎上去,说:“燕燕,你怎么来了?”
萧绰脸儿涨得彤红,噙着眼泪说:“韩大哥,你要走了,又不告诉一声,我一早到教室,不见你,一问才知道你要上京去,你这一去我的功课怎么办?”
韩德让长舒一口气,浑身顿时轻松了,他说:“军令在身,不得延误,功课一事,等我回来再说罢。”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也说不准,大人没吩咐,到了上京再看。”
“那你一去不回怎么办?”萧绰眼泪流了出来。
韩德让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能离开燕燕,燕燕在哪儿,我就到哪儿。”
“真的?”
“真的。有半点假话就咒我从马上摔下来摔死。”
萧绰忙说:“韩大哥不许胡说,把手伸过来。”
韩德让伸开手掌,几朵洁白的栀子花,带着露水,发着清香被放进他的手掌中。霎时,一阵狂喜闪电般穿过韩德让全身,他不禁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萧风萧姿也来了,说了一些埋怨的话,室昉也来了,几个人非要给韩德让送行。韩德让拗不过,牵着马便一同出了拱辰门,一行人边走边说,突然,几只鸟儿扑愣愣从头上飞过,凄厉的叫着。萧风便问:“什么鸟叫得这么难听?”
室昉说:“是鹁鸪。”
萧姿说:“鹁鸪,我没见过,是不是像野鸡?”
萧绰说:“不像,像鸽子。”
韩德让忙说:“是,跟鸽子很像,这鹁鸪可有点来历,传说从前有一对恋人,二人非常相爱。可是有一日,那男到城里去了一趟,回来便对那女的不冷不热,而那女的仍一如既往爱着那男的,那男的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城里了。女的便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哥哥等我,哥哥等我。”然而她那里追的上,一焦急化成了一只鹁鸪飞了过去,一阵阵朝那男的叫:“哥哥等我。”那男的知道恋人化了鸟儿,好不感动,非常后悔焦急,也化成了一只鹁鸪,自此,两只鸟儿就在一起,相亲相爱,形影不离,然而,那雌鸟总担心雄鸟飞走了,一旦雄鸟飞远一点,它就叫:“哥哥等我。”跟着飞去。
萧姿说:“天下负心汉真多。”
萧风说:“天下两条腿的猪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也不好找吗?那女的贱得很,干嘛非要跟着那个臭男人,还化成了鸟儿追,太作贱自家了。”
萧绰抓住韩德让的手,有些发抖,脸色苍白。韩德让问:“燕燕,你怎么了,手这么凉,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绰摇摇头又点点头,眼里的泪水已流出来了。她说:“我同情那两个人,本来在一块好好的,却被世俗所诱惑,差点拆散了,多可惜。不过最后两个人终于在一块儿,永不分开。”
韩德让说:“那只是世人编的一个故事,怎就当真了?”
萧绰只是不语,韩德让催促他们回去。萧绰却要再送一程,又送一程。韩德让停下,说:“你们这么送岂不送到上京了?人马已经走远了,我得去追赶他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室昉说;“也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好吧。燕燕,松开手我们回去吧。”
萧绰松开手说:“办完事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回来上课。”说着哽咽起来,萧风萧姿也鼻子酸酸的,一言不发。
韩德让热泪盈眶,答应道:“好好,我会的,我会的。”洒泪转身上马,一抖缰绳,撒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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