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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不少青衫子都在,一群人乌泱泱地被马冲散,只能前堵后追,但马儿若真扑过去,人墙又哗啦啦地散开,一时真没制服的办法。
“走,去看看。”李元惜练就一身好武艺,三两步上墙,隐没到树影子里,小左捧着从早市买回来的花束,刚踏进大门,那马儿便风一般从她面前刮过。
侯明远见小左是从外面回来的,急忙爬起身,赶过去悄声问,管勾还在不在衙中。
“在啊。”小左翻了他个白眼。
“我去敲门,没人应。”
“你进门去看了,对不对?”
“哎哟,”侯明远马上退下两步,好像受到多大的辱没:“左姑娘,借属下十个胆,属下也不敢。”
不敢?谁昨晚要请姐姐去房间里耍刀的?还有,谁趴门缝听两个姑娘说话的?小左冷冷睥睨他:“我姐姐睡觉,雷打不动,普通的敲门,她怎么可能听到?”
接着又指着马背上同样惊慌不定的兵教训:
“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马?它若是伤了人怎么办?那马蹄子是能踏碎人内脏的!”
小左的抱怨,让侯明远有了撑腰的,扶着被撞伤的腰,又去赶人。
“瞧见了吗?这位左姑娘便是管勾大人身边的丫鬟,你大可先回去,我会把事情好好通报大人……”
“鬼才信你!”和侯明远打了多年交道,兵也不是吃素的,自己在马背上都坐不住了,还扯着缰绳不忘讥讽:“左姑娘,昨夜的戏也听够了,银子也拿了,听朱掌柜派去的两个伙计说,你家主子佩着刀,有几分行侠仗义的武行气概。她要真有两分魄力,请出来讲话——南熏门有托!”
昨夜那两个敦实汉子回去后,铁定把街道司里突降管勾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出去了,听他的语气,好似这街道司管勾从来都是窝窝囊囊、尸位素餐之辈,乍出现个佩刀的,倒成稀罕事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东京人可不像延州人那般尚武,走大街上,真遇不到几个佩刀的。比方说,这一趟早市,主仆两个果真只见了几个佩刀的,都是街头赶趁的杂耍戏班,另外还有个衙门捕头。禁军营里的官兵出行,也不喜欢带刀,吓人,还遭人嫌弃。
主君说过,大宋重文轻武,在边境重镇感受不到,但在京城,再明显不过。
“托人办事就得好言好语地去请,哪有你这般阴阳怪气的请法?”小左说着,有些中气不足,“我家小姐现在不在衙中……”
守兵已经勒不住缰绳了,只能快快了事要走:“不在衙中?呵!城门领还以为,武行侠客多少有点担当,街道司说不定能换番气象。果然,无论什么时候,街道司都靠不住!让开!我要回去复命去了!”
这一切,都被李元惜看在眼里,街道司信誉糟糕,超乎她预想。
然而,眼下比信誉更要紧的,是这匹疯马,绝不能让它上街!
李元惜见那马更是癫狂地跳跃,守兵满头大汗,快扯不住缰绳了,便赶紧跳进院子,将衣袍卷起勒进腰带,束好衣袖。
“看,这就是李管勾!”小左眼放亮光,李元惜却顾不得答应,喊青衫子们:“愣着干什么!关门!别让马跑出去!”
然而,直到侯爷发话,大家才醒悟过来,合力关了大门。
李元惜瞄准那马儿奔去的方向,也冲它斜向奔了去,一把将守兵从马背拽下,两手拽住缰绳,继而抱住马颈,顺着力道将它撞翻在地,全力向下压制。
这一番操作,叫院子里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喘息。管勾从天而降就算了,还有驯马本事,这是街道司从没出现过的事。
别说一介女子,就是去把东京城最好的相扑手请来,也不见得他敢去撞发狂的军马,而且一举到位,那马再如何嘶叫,想跳跃起来,只要李元惜在上面压着,仅仅是靠对马匹某些重要位置施压,它便绝无反抗成功的可能。
更神奇的是,李元惜比那驯马的还灵,只见她抓住辔头,稳稳地引导着马儿注意力回到她身上。她的情绪始终柔和又坚定,马儿起先还倔强地昂头喷响鼻,后来受她感染,一双布满惊恐和不安的大眼竟然渐渐平和下来。
她轻抚马鬃,头抵着它的额头,附在马耳上说着悄悄话,身下的施压也渐渐放松。
青衫子间又在窃窃私语:“这管勾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那畜生能懂人话?”
但马儿好似真听懂了人话,很安静地由李元惜扶起它的左前腿。
守城兵也好奇地凑到旁边看着,嘀咕着说什么这马平时挺安静的,今个儿牵出马厩时还很安稳,跑着跑着,突然打了个摆子,然后就像中邪了般难被控制。
“它敢跑,你倒真敢骑,满大街的行人商贩,你也不怕撞着人家。”李元惜斥责,守兵也知道此举危险,只是身不由己,不敢随意下马。
“你鞋破了,石头扎脚心,还要让你跑,你疼不疼?”李元惜自怀里掏出一把月牙形小刀,拔掉古旧的刀鞘,对着马蹄一阵切割剜弄,先是用旧了的破蹄铁掉了地,又是马蹄的硬甲一圈圈一块块地被剔出来。
李元惜也真是个用刀好手,一把小刀在她手里灵活地像绣娘手里的绣花针,不一会儿功夫,马儿的四只蹄子全部处理干净。
“这马掌要经常修剪养护,马儿才高兴驮你走。”李元惜收了小刀,马儿起身一瞬,围拢的人群又咋咋呼呼地散开,但马儿只是蹬了几下蹄子,便低头嚼着地砖缝隙的杂草,再不闹事。
“街道司靠得靠不住,不能用过去的眼睛看。过去东京人对街道司印象都糟透了,但不表示它不会遇到懂它的人。就像这匹马,修修剪剪,养护得当,还能重新上路,对吧?”
守城兵接过缰绳,一张脸囧成朱红色。
李元惜说的在理,可他也不能轻易就被拂了自己脸面,左右看了看青衫们,没一个正形,李元惜刚给他的窘意马上又消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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