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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血肉模糊的窟窿,尚有淋漓鲜血顺势流下,沿着苍白病弱的肌肤,蜿蜒爬行,留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而在他的左手掌心,正正托着一颗圆润润的球状物,上面血丝密布,纠结成蛛网状,红红白白的血肉黏连在一起,正中间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白檀,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灵活闪动,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化,焕发出各种各样的神采。
这、这分明是李二的眼睛!
夭寿哦!
白檀吓得都快昏过去,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撑着精神问道:“你挖自己眼珠子干什么?”
李二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木木地抬起头来,急切地大声说道:“我的隐形眼镜找不到了,你见到它了吗?”
白檀联想到白天,初次见到李二时,这人曾经简单介绍过自己的身份,还无意中提及,因为他从小视力就不好,经常需要戴眼镜。
但是框架眼镜实在太不方便了,所以今天他接受医生的建议,刚刚更换成隐形眼镜。只不过,李二之前一直都没有接触过隐形眼镜,刚开始试戴时非常艰难,还险些取不下来。医生先是自己尝试取卸了几次,结果都不奏效,李二太过敏感小心,旁人的手指戳过来,他会立刻闭上眼睛,这是人体的本能反应,但李二似乎格外控制不了。
后来,医生实在没办法,就把取隐形眼镜的方法告诉李二,让他自己试着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才侥幸成功。
为此,医生特意严肃地叮嘱道:“以后千万别忘记取隐形眼镜,否则,如果戴着睡一整夜的话,眼角膜很有可能会受伤,以前就有一个女孩因为隐形眼镜,导致失明。”
却不想,李二将这几句话记得太牢固,深深刻入脑海,竟然在心智失常的情况下,也完全没有忘记,甚至还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只不过……
他执行的方式有些奇怪了点。
“眼镜呢,隐形眼镜呢,必须要取出来啊,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李二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一段话,并且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白檀走来。
“等等,别激动!”白檀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但往外走了几步路之后,又有些不甘心,想着这小小的山村,不过都是游戏设计者有意制造出来的障碍,既然是关卡,就总该有通关方式。
白檀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一旦跑出这间屋子,李二身上的隐藏属性就会被立即触发,然后穷追不舍地跟上来,玩命追赶自己,而他以一个普通玩家的资质,十有八|九要交代在村子里,攻略失败。
那么,李二这一局的关键,到底是什么呢?
李二行动受限,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无形中的某只手牵制着,动作不甚灵活,跑动起来时总是慢白檀半拍。
白檀利用房间内的布局,绕着桌子跟李二玩迂回战术,一边一刻不停地跑动,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思考,怎么才能从李二这一局完美通关。
想要平平安安从这里走出去,就必须让李二恢复清醒,那么再结合一下李二陷入疯狂的原因,倒退过去,只要解决了根源性问题,这个人是不是就会变得正常起来?
而李二之所以行为失控,活生生挖出了自己的眼睛,究其根本,主要还是他找不到隐形眼镜,现在我把隐形眼镜找出来,还给他不就行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白檀灵光乍现,指着方才李二站立之处,用尽所有力气暴喝一声:“你看那不就是你的隐形眼镜吗?!”
李二停了下来,顺着白檀所指之处望了过去,像是丢失了玩具的孩子一般,欢喜雀跃地扑了过去,在地上认认真真摸索起来。
白檀提心吊胆地等着,并暗暗祈祷自己猜测正确。
“找到了!”李二情不自禁地欢呼,欣喜若狂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不用瞎了,太好了!”
白檀抬头看去,李二手心处的眼珠子消失不见,左眼完好如初,再看李二似乎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的一切,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诚恳道:“谢谢你,刚才我险些弄丢隐形眼镜,找了好半天都找不到呢。”
白檀笑意牵强:“不客气。”他知道,今天晚上的危局总算顺利过去,应该能够安安静静地睡一个好觉了。
第二天夜里,白檀换到另一户人家借宿。
这户是典型的三口之家,夫妻两人都是勤快善良、手脚麻利的山民,对白檀的到来十分欢迎,女主人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晚饭,还提供了一些山里的野果给他食用。至于他们唯一的孩子栓子,这会不知道跑哪里淘气去了,并不在家。
晚饭过后,栓子还是不见踪影,眼看着留在锅里的热菜热饭都要彻底变凉了,当爹的忍不住道:“这孩子,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扒了臭小子的皮!”
正在刷锅洗碗的女主人心系儿子,眼尖地听到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柔声细语地说道:“他爸,栓子天天跑出去玩,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跟孩子动气啊!”
单独留出来的晚饭热了一遍又遍,坐在客房内的白檀看了一眼挂钟,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很快就到了九点多。
栓子终于蹦蹦跳跳地进了家门,手上还提了个一指高的塑料罐子,仔细看去,分明是用矿泉水瓶子剪裁制作的,里面注了一捧清水,泡着几只乌漆麻黑,红褐色的东西。
白檀表情一动,是蝉蛹!
女人气急败坏地说道:“啊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跟你说过多少遍,少去摸蝉蛹,你偏不听!”
男人则更加简单粗暴,厉声道:“别跟他废话了,先打一顿一再说!”
那个叫栓子的男孩,不过七八岁大小,生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极为壮实活泼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十分得父母宠爱,什么精贵吃食都紧着他了,否则他也不敢在爹妈发脾气时,还摇头晃脑地辩解,握着小拳头据理力争了。
男孩眉眼之间一股精明劲儿,看起来古灵精怪,无法无天的,竟然对着怒气冲冲的父母说道:“不就是摸些蝉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男人将栓子拉过来,一把摁在怀里,扬起巴掌就去打:“让你犟!说过多少次了,再不准去摸蝉蛹,没看这几天树上的知了叫得欢,都藏在叶子后面往地上撒尿呢,淋你一身很得意吗?”
栓子嘴巴撅得老高,面对男人的苦口婆心,丝毫不为所动。
倒是窗后的白檀心里一跳,产生了一种十分莫名其妙的直觉,今天晚上的这出闹剧,恐怕跟真正的剧情紧密相关,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预兆。
果然不出白檀所料。
半夜十二点左右的时候,白檀照例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里面似乎还参杂着微弱的哭泣。
深更半夜的,是谁在哭呢?
白檀掀开窗帘看了一眼,院子里面静悄悄的,被深深夜色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过了两三分钟,眼睛适应了黑暗,才依稀看到一个小小身影,蹲坐在门口处。
通关任务来了!
白檀摸黑走过去,来到近处才看到栓子双臂抱膝,肩膀规律性地耸动着,几声低低的啜泣,被夜间清风一吹,立刻缓缓飘荡开来,变得似有若无,最终消弭在不知名的远处。
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露出方才一直被遮蔽住的月亮,借着惨白月色,白檀将栓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个来回,并未发现任何不妥,还是说栓子身上的改变隐藏在不起眼之处?
“你怎么了?”白檀关切地问道。
栓子从腿弯处抬起头来,无助地望向白檀,他认得这个漂亮好看的大哥哥,父母说过这是来他们附近大山旅游采风的人,会在家里借宿一晚,嘱咐他千万要懂事听话,不要让客人看了笑话。
栓子抽动小鼻子,哽咽地说道:“我好害怕啊……”
白檀:“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栓子小身子一僵,半晌才有了动作,他曲起手指,扣动着另一只胳膊上的肌肤,力道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急。
“爸爸妈妈说,不能被蝉蛹的尿淋着了……”
白檀蹙眉道:“你被淋到了?”
栓子悲哀地点点头。
白檀想了想,绞尽脑汁地安慰对方道:“这事虽然说起来挺没面子的,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啊,小伙伴们不会知道的。”
栓子摇摇头:“不是的,大哥哥,我后悔了,爸爸妈妈说得对,我不该天天晚上往杨树林里钻。”
白檀见过他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顽皮样子,此时此刻,栓子忽然变得乖巧起来,白檀倒是觉得有点好笑:“所以说,你是怎么想通的呢?”
这句话好似触动了某种禁忌,让栓子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他咬紧了唇角,憋着眼泪,欲哭不哭地忍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说道:“蝉蛹破土了……”
嗯?白檀满脸疑惑,蝉蛹不是早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破土了吗?他现在难过个什么劲儿,而且这种答案也太驴唇不对马嘴了一点。
然而,栓子好像看出了白檀的不解,他指着门口角落处一个圆洞,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哥哥你看,知了的尿淋在地上,是真的会有蝉蛹钻出来的。”
乡间人以讹传讹,大多都认为知了的尿液溅在地上,就是在排卵,以后必然会有蝉蛹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受到一些怪谈故事启发,忽然就脑洞大开,但是写出之后却觉得怪怪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