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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点点西斜,洞府中的光线由明转暗,到处盘踞着阴影。
重明子再次回到了洞府中,神色平静中,带着一点点悲伤。
他一步步来到平时坐的椅子上,轻轻抚着椅背,低声道:“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
接着,他从洞府中的每一件东西,一样样轻抚过去,来到他种植的花草面前,喃喃自语,虽然听不清楚,但总之是些惜别的话,面上的不舍乍看很淡,但仔细看时,已经深入骨髓。
在一盆绽放的鲜花下呆立良久,重明子失笑,道:“修行这么久,竟还有这么多放不下。我这样的人都能洞玄,真是天理不容。”
他背转过身子,轻声道:“我要什么没做完呢?对了,要给他留下信……”
他来到桌前,铺开笔墨,奋笔疾书。这封书信好长,从傍晚写到了深夜,两个多时辰中写写停停,常常停笔凝思。
突然,笔尖一停,重明子的手僵在空中。
啪的一声,笔从手中落下,摔在纸上。重明子身体悬了片刻,缓缓伏了下来。
他并没倒下,用手托腮,身子微斜,靠在桌上,就像是写字写累了,打了个盹儿。
这一觉好长,一直到太阳升起,光线再次充满了洞府,阳光带来的新鲜的气味,将夜晚的阴霾一扫而空。
重明子长身而起,精神焕发,仿佛睡足了觉的年轻人,端正的坐在椅子后面。
这时,就听底下有人问道:“天涯的风大么?”声音嘶哑,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
重明子微笑,道:“昨夜又有狂风,吹黯了月亮,吹散了星辰,一直吹到了彼岸。”
他的声音温暖和煦,就像阳光。
一声低低的□□传来,底下的少年仿佛失去了支持,一下子跌倒在地,脸颊落在满地的鲜血上。
鲜血已经开了,殷红的血色褪变成暗色,无法沾染在肌肤上,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是他的手是红色的,昨晚掩住鼻血的掌心依旧鲜红。
昨天晚上,他发现重明子离去之后,没有哭,也没吐血,而是喷出了鼻血,鼻血喷涌,就像被割开的动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鼻血,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大概是什么都没想,在洞府里呆坐着,坐了一日一夜。
他看着重明子去了又来,看到重明子和亲手养大的花草告别,看着重明子给他写信,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旁观者。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再次问出了和昨天早上的同样的问题,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逃避,他也不可能再欺骗自己。
重明子去了,永远的离开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在重演他离去的那一幕。一遍遍的重演,包括那一天早上,他和江鼎问答的每一句话。
而江鼎,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连重明子到底是哪一天走的都不知道。
他只是每隔三天例行公事来问候,得到了程式化的回答,就心满意足的又在自我欺骗中度过了三天。
直到亲眼确认过重明子去世的场景,江鼎才被迫面对事实,面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愚蠢和懦弱。
错了,全错了!
他以为自己在勘破,其实只是在逃避,他以为自己在麻木,其实是在欺骗。
他以为确认了重明子真的去之后,悲痛之余,到底会有一丝解脱,但只有沉到深渊下的痛苦,痛苦的血流满面。
到底,他心中一直等待和期盼的,并不是解脱,而是奇迹的发生。
只希望重明子一直活着,希望明天像今天一样,今天像昨天一样。一天一天,永远这样,永远不会变化。
到最后,奇迹没有发生,所谓一日日的循环,都是他给自己造出的幻影。
江鼎觉得自己还在流血,不是流出来的血,而是体内的血,从心中流出,在体内奔涌着。
他知道人的血是一直在流动的,但他从没感觉到自己的血,直到今天,他只知道,人的心果然是每一刻都在往外流血的。
只是据说血是热的,为什么他会觉得,血是凉的呢。
血液越流越冷,让他冻得僵了,倒在地上,直直的看向洞顶。
洞府的穹顶,本是漆黑的,只因为阳光的缘故,略带一点金色。但在江鼎看来,却是一片金白。
金白色中,他仿佛看到了过往的一幕幕,有重明子的,也有更久远的……
“师父……”江鼎轻轻念出了这两个字。
这时,他突然觉得心中打开了一个心结。并不是关于重明子,而是关于师门。
几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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