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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辈子做企业加在一起,也有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梁一飞最大的一份精力之一,就是和政府打交道。
但是两辈子加在一块,梁一飞也没有跟着谢逸飞来蜀中这四天,和政府打交道的感受之深,震憾之大。
简单说起来,这几天,他发现,企业和政府的地位似乎完全调了一个位置,办事就从来没有这么容易的。
第一天去平昌镇那种受到当地所有领导热烈欢迎的场面就不必提了,接下来的三处走访调研,每一处都是这个套路,从当地地方主要领导,到厂子负责人和工厂职工代表,用比接待上级还要热情的态度进行接待。
这只是最基本的。
之后的陪同,招待,对方态度之热情,表现之夸张,很多时候都让梁一飞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这些人不是来买企业的,进行的也不是正常的商业洽谈活动,就真的像谢逸飞所言,这一行人来,就是天上给当地的救星,是来救命的。
在白屏头的一家以前做消炎药,现在转行代工灌装的厂子里,考察完之后的招待会上,当地的厂长,也是当地的一个副县长,开局后,什么都没说,自己先咕咚咚灌了三大杯白酒,表示对谢老板到了的欢迎和感谢,当场陪同的人,在酒席还没正式开始的情况下,有两个小年轻已经现场直播吐了一地;
在陈山县的那家坚持做宝塔糖和小儿驱虫药的企业考察完成之后,谢逸飞和梁一飞都认为,这家企业虽然可以算是休克鱼企业,但是其各种负担太重,所有权划分过于复杂,不适合收购。
也没有直说,可能只是流露出了一点儿这方面的情绪,离开的时候,厂长忽然噗通一下跪在谢逸飞跟前,一个中年汉子,哭得像个孩子,请谢老板一定要救救厂子,给厂子里两百多号人一条活路。
这位厂长,之前是县里教育局的局长,88年开始,兼任厂长。
梁一飞和谢逸飞心里都有点不太是滋味。
这家厂子之所以不考虑收购,就是因为这位为了厂子和职工,不惜下跪的厂长,在过去的几年期间,为了厂子能够活下去,不停的引入各方面帮助,甚至还进行了很超前的股份制改革:在厂子的权利构成里,有镇政府的、有县教育局的、县文化局的、县里两个银行的、有农村信贷社的、有职工的,甚至还有社会上一些私营老板和当地其他厂的,一个厂子里,能讲的上话,有一定能力和势力的股东,大大小小,居然超过了十家。
这种厂再便宜,厂长再情真意切,收过来都只会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光对于未来谢逸飞在蜀中的药业事业没有半点帮助,稍微不慎,甚至会像一个蚁穴似的,影响到他整个药业的布局。
而在最后一家考察的雅安制药,在当地迎接他们的,已经不止是厂子和当地领导,附近几个县的部分企业领导,听闻有正大集团的外商来收购企业,一窝蜂赶了过来。
在计划经济时代,各地都出现了大批重复建设的‘小厂’,产能过剩;而进入市场经济之后,这些小厂由于地方保护政策失效,市场的流通性增强,开始大面积的进入亏损,而鉴于社会稳定考虑,又不可能让它倒闭,只能依靠地方财政维持,恶性循环下来,整个国家已经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比如在南江省,光是生产热水瓶的厂家,一个省就有六家,当初罐头厂也是一样,小小的罐头,一个省居然能有五家厂,全靠银行贷款过日子。
所以才会有国企改革,把一部分不具备竞争力的企业,交给市场去解决,宁可在这个过程中,国家损失一些资产,让利给资本,也不能任由这些包袱拖垮经济。
所以也才会有梁一飞和谢逸飞这样,从中获利的企业家。
四家厂里,雅安制药算是各方面条件最好的一家,虽然年毛利润只有两万,但是一千万的营业额,说明它还保留了基本的市场销售渠道、一定的生产能力、员工也一直在生产中没有懈怠下来。
售价也是最高的,地皮、厂房、设备等等加在一起,要一千万。
剩下来三家厂,一家是注定不能要的,另外平昌厂不要钱,白屏头那家是六百万,总计算下来,一千六百万。
除了收购之外,这些厂子重新生产的投入,和盈利前员工的工资,也要留一部分预留资金,谢逸飞拢共算了一下,把不良资产剥离,优质的重组之后,想要重新开动起来,大概要有差不多两千万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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