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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当看到站在那一身宫服的太监时,顿时讶异。
“凶手是他?!”
“冤枉啊!小人绝对没有杀害楚才子,请大人明察…”小德子慌忙跪地,神情惊恐不已。
萧清望着他,“当时楚才子到御前觐见,他贴身小厮收拾药盒时,是你撞到了他偷换了药盒,对否?”
“小人没有!小人当时确实无意撞了他,但没有偷换药盒!而且当时小人在寻他时,被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给撞到了,难道…药盒是在那时被掉包的?!”
朱钧皱眉,“你说你曾被人撞到?”
“是,小人当时奉楚才子之名,将其小厮带到宴上。在车外等候时,被不知何处走出的一人撞到,手中的药盒也翻倒在地。所以小人就想是不是那人趁机将药盒换了…”
“嗯,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谁能证明?”
这时跪着的小厮开口,“小、小人能证明,当时确实有一人撞到了这位公公,还与他争执了几句,后来就很快离开了。”
朱钧蹙眉,“难道此人才是掉换药盒的真凶?只是宫宴当晚来往之人颇多,若想找出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一日,若他真是犯人,恐怕早没了踪迹。”
“找不到也无妨。”萧清忽然开口,目光望向小德子,“因为…根本就没有他说得那个人。”
“什么?!没有那人?这是何意?!”
“当晚并未有人与他撞到,此人,一直在说谎。”
“这…”朱钧疑惑,“当晚不止有他在,楚才子的小厮不是也在场么?他也证明了确实有人撞了他!”
地上跪着的小厮忙点头,“小人绝对没有说谎,可以证明当时确实有人撞到了这位公公…”
萧清蹲下身,漆黑眸子望他,“你确定当晚你看到了有人撞到他?”
“小的确定…”
“听好我的问题!当晚,你确实‘亲眼’看到有人撞了他么?”萧清特意加重了‘亲眼’二字,那小厮一听,顿时一愣,“这…小人当时在车内,并未亲眼看见,但确实听到了声音…”
“你只是‘听到’了声音,而未‘亲眼看到’,对么?”
小厮不解地点头,“是…”
上方朱钧眸光一闪,一个念头忽然闪现,“难道…?!”
“对,无论是在场的小厮,还是当时在四周值守的御林军,都未直接看到撞向小德子之人,而都只是听到了声音!若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为的就是将我们的目光引向一个不知名的神秘嫌犯身上,那岂不是对自己最好的伪装?”
萧清话落,大堂顿时一阵安静!
跪在地上的小德子头深深垂着,看不清表情。
萧清眯眼,当晚她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此人口中所谓的“嫌犯”,她以为是那人隐藏得太好,线索太少,未想到从一开始她就被引导到了错误方向。直到御林军的那句话提醒了他,“在争吵的,不就是他和那小厮么”,这句话让她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若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所谓的“嫌犯”,这一切疑点和谜团不就对上了么?为何小厮只是“听”到了撞击声和争吵声?为何御林军没有看到一个与她描述相符的人经过?又为何‘嫌犯’能轻而易举将药盒掉包?
而这一切都是真正的犯人设下的障眼法罢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一种掩饰身份的好方法。”邱石鸿缓缓道,“若真如此,那这犯人,实在狡诈。”
萧清继续道,“之后,他便用此法将我注意力全部引到了别处,而他自己却置身事外,金蝉脱壳。只是他却未想到,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人为,总会有疏漏。”
“而他的疏漏,就是那颗被下了毒的药丸。”朱钧接口,目光落在小德子身上,蓦地厉喝,“事到如今,你还不统统招来?!”
“小人冤枉,确实无罪可招!单凭这些就定小人的罪,小人不服啊!”
“还敢狡辩?!那你为何要做出那种伪装来?”
“…小人不知为何大人会怀疑我,但就算别人没有亲眼看到那撞我之人,也不能代表小人说谎啊!何况,小人如何能弄出两人的声音?这不合常理啊!”
“不合常理?”萧清冷笑,“擅长口技之人,能模仿出多种声音,甚至连鸟虫动物的声音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两个人的声音?”
“这…这也不代表小人就会啊…”
“擅长口技之人舌头都比常人细长,且纤薄,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习惯模仿身边人和动物的声音,怎么,你还未察觉么?”
“…什么?”
萧清眯眼,“从昨日到现在,你一直同谁在一起?”
“小人一直在宫中洗衣苑,新来一位太监小人教他…”蓦地他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刷白!难道…?!
“对,你此刻的声音,与那小太监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难道你未察觉?”
他怎么可能察觉?!常人怎会察觉出这种细微之事?!就算两人的声音十分相近,但听得多了谁还能分辨出来?!
小德子脸色发白,“只是…”
“只是巧合而已?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你现在的声音,与之前不同了?”
小德子拳头微攥。
他大意了!竟在此人面前犯下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他只是没想到面前之人竟对奇门之术也精通,还清楚他们隐晦的习惯,从而设下陷阱!
堂内之人望向一言不发的小德子,已经明白过来。
沐志乾一拍惊堂木,厉喝,“还不说?!”
“小人…无话可说…唔…”忽然他浑身剧颤,嘴角溢出一缕血。
萧清一惊,箭步上前“咔嚓”一声直接卸下他的下颌,出手点了他的穴!
事情发生得太快,堂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小德子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冒血。
堂内顿时一片惊呼!
“发生了何事?!”
萧清又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一把撬开他的口,梵君华蹲下查看,开口,“舌根已断,已无力回天。我只能尽力保全他片刻。”
萧清颔首,“小清,把他平放到地上,压制住他身子。”
一旁的小清迅速照办,萧清薄刀划出,银光一闪,径直划开胸前衣服,下一秒,梵君华的银针已扎进小德子身上!
一旁众人看着眼前一幕,在惊讶此人决绝狠辣的同时,亦为三人无间默契的配合感到诧异。
沐志乾三人走了下来,“梵丞相,此人如何?”
梵君华缓缓收起针,“最多能活一刻钟。”
沐志乾道,“看来已经无力回天了,此人既已畏罪自尽,那就保其尸身,拉去安葬了吧。”
朱钧皱眉,“此人固然可疑,但能在宫宴上杀害当朝才子,绝非一人能办到,他应该还有同伙。”
躺在地上的小德子已经奄奄一息,萧清凑近他面前,黑眸直直望他,“清水园中,将阿芜引出去的并非是你。”
小德子原本浑浊的眸子微闪,想要说什么却只能不断吐出血泡。
“是谁?可在这大堂之中?”
“毒袋是你准备的?”
“是那人准备的?”
“陷害阿芜是为了对付我?”
“还是另有目的?”
…
众人只能看见萧清在小德子耳边说着什么,但却听不清说了什么。须臾,地上之人在一阵剧烈抽搐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萧清望着死了的小德子,眼底一片幽深。
“怎样?问出什么了么?”
萧清缓缓摇头,朱钧蹙眉,“沐老将军,邱大人,为了进一步验证死因,还是将此人尸体交予刑部处理吧。”
沐志乾颔首,“辛苦朱大人。”
朱钧躬身,挥手让一旁官兵将尸体带了下去,处理了堂上痕迹。
一旁几人看着被抬下去的尸首,面上惶惶不安。
三人重回位置上,邱石鸿道,“沐老将军,朱大人,本官以为此案已经明朗,这个小德子极有可能就是犯人,至于是否有从犯,还需过后探查方知。”
朱钧点头,“邱大人说得不错,只是真正的犯人既已找到,那么此人的嫌疑便也能清了…”
邱石鸿望向下方李小力,“嗯…此人在宫宴当晚并未与楚才子有直接接触,谋害他的可能性并不大。虽有毒袋为证,但根据证人所说,此证物亦是凶犯栽赃陷害,因此罪名并不成立。本官以为,此人并无杀害楚才子的嫌疑,沐老将军以为呢?”
“两位大人所言有理。”沐志乾缓缓点头。
朱钧望向下方,“只是还有一点,就是犯下此案的幕后真凶。”
沐志乾淡淡道,“能在宫宴中谋害才子,设计这一场阴谋的,绝非常人。两位觉得呢?”
邱石鸿颔首,“确实,根据证人所言,现在唯一有嫌疑的,就是…”
“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并不清楚为何此人会诬陷我!”蔡升跪地,面露愤怒,“下官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杀害楚才子对下官有何好处?还望大人明察啊!”
“你身为大理寺官员,确实没有杀害楚才子的理由。根据本官了解,你与他亦无旧怨,也没有杀害他的动机。只是,仅凭这点,也不能排除你的嫌疑,本官只能暂时撤去你的官职,将你押入监牢候审。”
“大人?!”蔡升跪地,面色阴沉。怎么办?若就这样被关监牢,他这辈子恐怕都无翻身之地!只是他唯一的机会都被扼杀,如今又有窦林的证言,无论怎么辩解都难摆脱他的嫌疑!
就在蔡升天人交战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唐义忽然开口,“大人,小人有事禀告。”
“讲?”
“小人在东市赌坊见过这位御林军大哥。”唐义指向一旁的窦林。
“东市赌坊?”
窦林一听,脸瞬间刷白。
“是,听闻此人欠了西市赌坊上千两银子,赌坊中的人正对他四处追债,前段时间还绑了他老母,要他还钱。”
“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人常去西市一家茶馆听戏,便在那听人说的。具体情况小人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应该禀告大人。”
“有何蹊跷?”
“小人听说是赌坊的人绑了他老母,如今又听这位大娘在蔡大人府上,不由觉得奇怪…”
蔡升听闻,眼中精光一闪,迅速上前,“大人!下官之前还有所顾忌,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说了!”
“怎么回事?”
“下官…其实在西市有些门生,跟人一同开了几间赌坊。窦林时常在赌坊中赌钱,前段时间他欠下赌坊一千两银子,至今未还。下面催款要的紧,但窦林此人却狡猾的很,时常躲着不见人影。赌坊中的人无奈,只能绑了他老母要求他还钱,还一时气愤下对老人动了手,却未想此人仍一意孤行,竟不顾他老母死活。老人家身子又孱弱,很快就病倒,下官前几日无意得知,心生同情,便训斥了坊中的人,将老人家暂且接到下官府上养病。未想到窦林此人竟心生歹意,知道赌坊与下官的关系,竟试图威胁下官索要万两白银!下官气愤,便将其赶了出去,却仍好心收留他老母,而他竟因此心生恨意,公然在此陷害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实在忍无可忍!”
“你胡说——!我何时威胁你向你索要银两了?!一切都是你胡编乱造,故意栽赃我!”窦林愤怒交加,猛地起身,“你如今看事情败露,就故意反咬我一口!还心生同情照顾我娘?我娘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你这奸诈小人…”
“啪——!”沐志乾放下惊堂木,面容威严,“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喧闹?再放肆,别怪本官不客气。”
窦林面上一惧,只得不甘收声。
沐志乾望向下方,“蔡司狱,你该明白身为朝廷官员,严禁私开坊铺,你是明知故犯?”
蔡升忙跪地,“下官知罪,只是跟人攒了些银两,平日并不插手赌坊之事,不曾想竟被人以此要挟,还被卷入朝廷命案中,下官不敢辩解,任凭大人处置。”
“邱大人,蔡司狱乃大理寺中人,就由你来决定吧。只是在这之前,还是应该将此事弄个明白才行。”
“是。”邱石鸿道,“蔡司狱,你说证人曾以此威胁你,所以心生怨恨,才会在公堂上污蔑你?”
“正是。”
“那之前为何不说?”
蔡升冷静道,“下官心中藏私,不敢暴露与西市赌坊间的关系,所以便隐瞒了此事,望大人恕罪。”
这番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听着更具几分说服力。
“你说证人故意污蔑你,让本官如何相信?”
“大人可以派人去查证,窦林确实之前在赌坊中欠了银两,而且被人追债,此事西市赌坊人尽皆知。”
邱石鸿沉思,随即挥手,“来人,去西市查探清楚。”
下方窦林脸色发白,猛地跪地,“大人饶命啊!小人确实是欠了西市赌坊一千两银子,但从未威胁过蔡大人,更没有污蔑他啊!是他绑了小人老母,威胁小人为他办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窦林!本官一再相让并不代表能任由你污蔑!本官看你老母可怜,所以才将他带到府上照拂,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故意诋毁我?!既如此,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你…!”
“老天爷啊…竟然还有这等黑心之人,你欺辱我们娘俩儿没人照顾是不?我打死你个黑心的狗官…”那老妇哭天喊地,扑过去便要上手。蔡升原本要躲开,却忽然停住,硬生生挨了老妇一掌!
“还不将她拉开!”
邱石鸿话落,官兵立刻上前将哭闹的老妇拉到一旁,而蔡升脸上却被抓破,透出一丝血迹。
“这位大娘,若是我府上之人怠慢了,还请见谅,蔡升在此给你赔罪了。但你儿威胁在下,污蔑朝廷命官,就算我能容忍,大祁法度亦不能容。若你真心为他,就该劝说他尽快俯首认罪,这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你…你…”老妇气得身上直抖,蓦地一抽,竟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梵君华快步上前,探了探老妇的脉和鼻息,随即道,“只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来人,将她扶下去休息。”
官兵迅速将昏迷的老妇扶了下去,窦林悲愤交加,怒视蔡升,“你个狗官!我杀了你…!”
蓦地脚下被人一绊,他噗腾便翻倒在地。一旁小清轻松将他按倒在地,冷冷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在此放肆?你要清楚你的身份,别被气愤冲昏了头。”
窦林身子一颤,终于冷静下来。小清缓缓松开他,立在了一旁。
邱石鸿望了眼退开的小清一眼,眸光微闪。随即道,“蔡司狱,你所说之事,本官会让人查探。堂下证人,公堂上若你再言行不当,本官只能将你请出去了。”
蔡升和窦林分别行礼,心中一个得意一个忿忿。
“大人,下官还有事禀告。”蔡升开口。
“讲。”
“下官相信大人会做出正确判断,只是如今窦林自身有了嫌疑,已不能作为证人证言,他之前所说的,都有待考据,还请大人三思。”
“嗯…若蔡司狱所言非虚,那么证人提供的证言就真假难辨了。”
朱钧皱眉,“但真正的凶犯已经自尽,李小力身上嫌疑理应洗清了才是。”
“朱大人的话在理,只是之前您也说了,此案还有从犯,就算凶手自尽了,从犯还未找到,任何有嫌疑之人都不能放过,大人您说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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