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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了被子,对霜如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人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做完了活儿没事儿干了不能回自己房里去,因这会儿得时时刻刻看着小姐,霜如本来打算搬两床褥子到偏卧去铺床,以便晚上睡的,可这样又吵着了小姐,于是和皎皎两人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很快打起了瞌睡,脑袋栽着栽着就倒进沙发里去了。
她睁开眼睛打量屋子里西洋式的陈设,从前她哪里住过这么好的屋子,睡过这么舒适的大床?她住过的最好的房子恐怕是后来那位金主供给她的了,可是那位金主究竟是谁,她至死不知,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并不感激他,甚至是恨他的,如果不是他,她也许就不会死……
往事如同无法关闭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啊唱啊的,不断循环着一段泯灭不去的记忆:
“你以为我穷、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和你一样,我的心也和你完全一样……我们站在上帝的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孤女h零》里的这句话曾经在精神上给了她很大的鼓舞。要自尊、要自由……送书人是林\——她思想启蒙的“老师”。渊博的知识可以成为一位男士的武器,智慧的谈吐更能增添一位男士的魅力,如果他如绅士一样风度翩翩,那么他看起来一定彬彬有礼,让人分不清他本性是光明磊落还是道貌岸然。林\恰恰都符合……
然而她最终并没有跟林\走到一起。“可是你穷你低微……”他是有良好修养的人,自然不会如此直白地跟她讲,那晚他只是怀着深深的歉意重复表达着他的惋惜和无奈。
她笑着祝福他前程似锦。告别转身的时候,内心早已是波澜起伏了: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不都是为了掩饰一句“你穷你低微么”?后来,再后来,战乱了,人民颠沛流离,苦不堪言。“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水深火热的日子来了,更无从联系。
的确低微的确穷啊。在上海,有太多像她一样从乡下来的小姑娘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四处流动着跑馆子卖唱。运气背的,跟的团的老板卷了钱跑了,年纪轻轻的姑娘纵身跳了黄浦江,江水一吼把人吞没,尸体都捞不到,小姑娘们死之前也是经过仔细盘算的,若死后别人找不到尸体就可以为家里省下一笔丧葬费了,然而后来出现了一批专发死人财的捞尸族,时刻在江边盯着,一旦有人跳了,立刻撒渔网拦着,一段时间后再捞上来,家里人愿意花钱领的就领回去,不愿意领的,二次投进去。于是当秀苑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任何要死要活的念头,因为不想轻易向命运低头,不想死后无人收尸。至亲的人都不仁不义,生活又过得捉襟见肘,还指望着他们给收尸么?太可笑了。
可有时即使一个人不愿向命运低头,现实也会千方百计地逼着他|她低头,把他|她的头颅按到泥沙中去,使他|她磕得头破血流,即使他|她有多么不想……
柳妈妈气得掴她的耳光,嘲讽道:“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晓不晓得,你运气顶顶的好,哪个姑娘做长三的头一个晚上就能接到个金主儿?别给我脸色瞧,你没路可选,要当婊|子,就不要立什么贞洁牌坊的,你这种我见得太多了,一开始都是哭哭啼啼的……”
柳妈妈说她运气好不只是因为看上她的金主有金,更因这个金主出手阔绰,为她的初夜一掷千金。但她却对这位金主一无所知,晚上是被柳妈妈下了迷药的,没见过相貌,第二日醒来人也没有踪影了。没过几日,柳妈妈对她的态度大变,当天傍晚有人来将她接走了。她被安顿在一处租赁的公寓里,有个叫小翠的丫鬟一直在身边伺候。而那位金主始终没有现身,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结了婚有了家庭了,奇怪的是,她总在夜晚听见噔——噔——噔——这样的皮鞋声。
从前的理想和憧憬全部被击碎,好像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直到临死的时候,才恍恍惚惚地看见了那位一直不曾现身的金主的背影,模模糊糊的。
屋子里好像还有一个人,在与他对话。
“孩子已经有八个月了,可用古老的方子催产,只不过产子本来就很痛苦,她体力已经如此虚弱,自身都难保,更别说催产了,因此,此种方法必然是一尸两命;另一个办法,是用西方的手术,剖腹取子,先麻醉人,只不过她太虚弱了,麻药散了,人一定是活不过来的,这有些像‘杀鸡取卵’,取了蛋,鸡就得死。但是孩子存活的几率很大呀……反正她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了,等不到孩子出生就会死,不若就剖腹取子吧,还可留下孩子,不知道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