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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前于时代的发型,白皮鞋一尘不染,衣襟上挂着白金表链,看起来像一个沐浴着欧洲文明长大的新加坡人。
但这个人却是大清的副将,这些天来将联军打的灰头土脸的清国军人,这份违和感强烈到康格公使有一种时光穿越的错觉。
大的还在后面,刘副将抛开许景澄,在公使面前侃侃而谈,从华盛顿总统讲起,说到林肯这一轱辘的时候,还即兴背诵了林肯总统在葛斯底堡的演讲全文,甚至还从伦敦音切换成美东口音,虽然演讲全文也不怎么长,但足以让康格震撼,整个清国,能演出这一幕幺蛾子的恐怕仅此一人。
表演还在进行,刘副将又提到了美西战争,以及美国提出的门户开放政策,表示强烈赞同,列强应该尊重清国主权,清国也已经开放市场,但列强之间互相开放才是王道。
列强之中,美国是在华利益最少的,也是海外殖民地最少的,最近忙着和西班牙打仗,刚把菲律宾囫囵吞下,还没消化完呢,一时半会顾不上撕咬中国这块大肥肉,但又看不得别人占尽先机,所以提出门户开放政策。
一番云山雾罩之后,刘副将成功的让康格公使对自己产生了亲近感,这才进入正题,对美谈判的条款他已经列好,连许景澄都没给看过,现在拿出来,康格震惊,许景澄也目瞪口呆。
第一条与英国类似,清国赔偿美国人在此次事件中的人员财产损失。第二条,清国与美国签订终战协议后,会在两年内选派五百名幼童赴美留学,在十年内增派一万名留学生,费用中美分摊,允许美国资本在华开设学校、医院、孤儿院等公益场所。第三第四与英国相同,都是政治上的条件。
许景澄心说这是赔款啊,还是薅羊毛呢,派学生去留学,还让人家分担费用,你咋不直接蹬鼻子上脸呢。
但康格公使却没拍案而起,而是翻来覆去的研读,若有所思。
刘骁对美帝的心思拿捏到位,美国是列强中后发者,政治制度比君主立宪更为进步,政客更加具备深谋远虑,如今英法日俄德在华基本上划分好了势力范围,美国很难再分一杯羹,所以只能从人心入手,早在三十年前,留美幼童计划就开始了,只是执行了几期之后夭折而已,试想一下,培养出一代亲美的精英,将来美国在华利益就不需要再动刀兵,直接勾兑就完事了,这才是上上策。
开医院学校也是同样道理,一步步的深入人心,用温柔的力量让敌人屈服,比用刺刀来的更彻底。
历史上美国人就是这么做的,将庚子赔款用于兴办学校医院,列强中除了日本,其他国家基本上也都效仿了美国人的做法,以至于十九年后五四时期,革命青年甚至跑到美国使馆前请求主持公道,一个列强,居然成了正义的化身,这效果可见一斑。
爱德华.康格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白西装的小子,觉得他就是清国中亲美势力的代表,值得培养。
“我全盘接受。”康格公使伸出手来,爽快的连刘骁都觉得诧异。
公使先和刘副将握手,再向许景澄抱拳,仿佛许景澄才是个翻译官,而刘骁是谈判的正使。
这次谈判顺利到出乎想象,英美已经搞定,对付德国人,只要大力进口他们的工业产品就好,法国人嘛,借他们的钱修铁路办工厂,支付高额利息,就能让高利贷帝国主义者满足。
俄日就不谈了,直接打吧,这两家没什么优质的产品,也没什么好的文化制度可以学习,对大清领土极度贪婪,除了打没别的招。
什么荷兰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奥匈帝国,就没有第二条可言,赔点钱拉倒。
康格公使回去了,刘骁大汗淋漓,北方的夏天,穿三件套亚麻西装也是一种折磨,正常来说,大老爷们这会儿已经赤膊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吃西瓜才是,除了热,他的精神也高度紧绷,突击练习英语,背诵葛斯底堡演讲,将诸多历史典故记在心中,都花了不少精力,好在这些用功没白费。
许景澄佩服的五体投地,大清有福了,办洋务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两人离开紫竹林,返回总督衙门,到仪门处发觉不对劲,门口站了许多陌生兵马,大夏天穿着过时的布面铠甲,这是要唱大戏么。
“第二波钦差到了。”许景澄说。
刘骁带着卫队要进门,被一个倨傲的军官拦住,说你可以进,卫队不能进。
“行吧。”刘骁回头示意卫队在门口等待。
卫队长王力上前一步:“大人!”
“放心。”刘骁拍拍他的肩膀,“见机行事,反客为主。”
说罢进了仪门,与许景澄走到大堂前,就看到两个服色显赫的人站着,一个人官袍胸前团着正龙,两肩行龙,另一个胸前补服绣着四爪正蟒。
服五爪正龙加行龙的,这是个亲王啊。
四爪正蟒补服的也是个镇国公辅国公级别的。
正常来说汉臣是达不到这个层级的,就算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那么大功劳也就是个一等侯,李鸿章做半辈子裱糊匠,也就是一等伯,而爱新觉罗家族的人,生下来就是王爵的命,最次也是公爵,坐着啥也不干就能不停地进爵,比如眼前这个穿龙袍的,十八岁就是辅国公,二十一岁就继承了庄亲王的位子。
此时此刻,许景澄和刘骁所想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许景澄暗想坏了,太后派了两个宗室来天津,这不像是来封赏,倒像是来问罪的,人老了就昏聩,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条件,恐怕要毁在这两个脑残王公手里了。
刘骁却在想这帝制真不是啥好东西,汉臣戎马一生,呕心沥血,也混不上公侯,混不到三眼花翎,凭啥你们生下来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像英国王室那样做个吉祥物也就罢了,非要跳出来找事,就别怪自取灭亡。
“见了王爷和公爷,还不跪下!”旁边有人喝道。
“跪下!”一群人在吼。
许景澄膝盖一软,扑通跪倒。
刘骁眼角瞥见两侧班房内有刀光闪现,显然是埋伏了刀斧手,而荣禄等人也没露面,这两位来者不善啊。
“老子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师长,你算老几?”刘骁当面嘲讽。
载澜大怒:“左右,给我叉出去,斩!”
说时迟那时快,刘骁白西装一撩,两把驳壳枪在手,一手逼退冲上来的官兵,一手冲载澜头顶开了一枪,双眼花翎落地。
门外的卫队听到枪声,蜂拥而入,清军妄图阻拦,被枪托刺刀砸倒。
顷刻之间,大堂前的院落内,双方剑拔弩张,枪口相对。
载勋万万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本以为带兵前来,再加上钦差的名头,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拿下,胡乱找个理由杀了再说,没想到现场失控,局面危急。
还好现在势均力敌,报信的人已经出去了,等援兵一到,里外夹击,还是能拿下这些反贼。
许景澄在苦劝:“刘副将,这是庄亲王啊。”
刘骁不理他,对王力说:“小心走火哦。”
他的卫队只有二十七个人,个个配着双枪,或冲锋枪,或马枪,再配一把驳壳枪,人数虽少,火力猛烈。
反观京里来的这帮人,向来抵制洋货,嘴上说的响,身体却很诚实,手里端的也是毛瑟、曼利夏这些洋枪,而且人数众多,真打起来,两败俱伤是一定的。
所以就得先下手为强,王力会意,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扣动了波波沙的扳机,七十一发弹鼓内供弹的冲锋枪打的如同暴雨瓢泼,其他卫士瞬间响应,一时间子弹壳飞舞如瀑布,衙门口全是枪声。
几秒钟过后,载勋带来的卫队全灭,连枪栓都没拉开。
这也不怪他们,这个年代的节奏就是这样,即便两下对峙,也往往和平解决,越是看着危险,越打不起来,等会儿荣禄来了,两边一劝,烂肉面一吃,说不定不打不相识,还成了朋友哩。
这些京城子弟老黄历的想法没实现,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