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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毫无限制且后果地使用军用雷达,徐苍自然是却之不恭。但是,徐苍并不相信落地后,自己可以摘除所有责任。
如果可以自己落下去,那这件事再怎么大,也都是民航的内部事情。但是,一旦将军方牵扯进来,事情的性质就容易发生了变化。
真当军方是过家家,想用就用,用完什么事情都没了?
横须贺本来就处在扼守东京湾的地方,地理位置极其重要。那里的雷达有多重要?为了一架民航客机而调用横须贺的雷达数据,事后不得将往上三代都给查一遍?
这根本就不是危言耸听,用于首都戍防的雷达跟民用管制机构雷达数据共享,如果造成数据泄露怎么办?且不说日本那边会不会同意提供帮助,就算同意了,徐苍也不敢接受。
从理智上来说,这个极端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只要发生了,那徐苍后续将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首都戍位雷达数据泄露,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徐苍自己有办法处理现在的情况,这并非徐苍逞能,而是实实在在的有效办法。既然自己有可以不用冒险的方法,为什么还要冒险呢?
“徐苍,你真的有办法飞下去?”主管道:“如果你是担心什么其他问题,你尽是多虑了。就算出了什么问题,我作为指挥者,一力承担。”
“真出了问题,你承担得起吗?”徐苍反问道。
小问题不需要主管承担,大问题主管承担不起,这里的所谓的保证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徐苍腾出左手,捧着氧气面罩覆盖在脸上,用氧气面罩来抵挡住气流冲击。但是,由于覆盖并不严实,气流依旧会从缝隙之中挤入,时间一长,眼睛还是受不了。
不过,相较于毫无防护地抬头看东西,这样能稍稍坚持久一些。
这次徐苍没有看外面,而是抬头看向了增压面板上的座舱高度指示器。
“给我航向和高度!”徐苍已经有些厌烦跟主管争论所谓的军用雷达的必要性:“如果你想要帮助,帮我联系横滨机场,准备警用人员和医疗人员。”
管制室里,主管一咬牙,也不再说军用雷达的事情了:“ANA45,左转航向340,下标准气压FL120。”
在日本的民航使用的是英制单位,而非国内的米制单位。当然,在世界民航范围内,多数也是使用英制单位,使用米制单位才是少数的。
“左转航向340,下标压FL120。”徐苍复诵了一下。
所谓的FL120即是高度一万两千英尺。
复诵完,徐苍想了下,直接将油门收光,原本他是要将减速板拉起来的,但是考虑到一些非预料的情况,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说实话,刚才风挡破裂还有没有给飞机造成什么别的损伤,还是相对柔和地下降高度吧。减速板本身就在破坏机翼上表面气流的贴合度,在机翼上表面形成紊流。
由于紊流的存在,会联动机翼产生抖振。不过,只要紊流不是很强烈,机翼抖振也不会太过剧烈,除非是减速板拉到了超过飞行卡位。现在由于风挡破裂是否对飞机产生一些不为人知的损伤,徐苍并不确定,小心一点还是好的。
在这个时间,飞机已经相对稳定,没有必要过于追求下降率。
而在管制室里,在发布完起始指令后,主管想了下跟自己的助理吩咐道:“去跟自卫队联系一下,申请雷达数据共享,探测地点东经一百三十九度十三分五十八秒,北纬三十四度二十四分零一秒,范围二十海里。”
主管给出了全日空45航班的大致位置,这样就可以相对容易地定位飞机目标了。
只是,这似乎跟刚才主管与徐苍的对话相违背。
“他不是不用军用雷达的帮助吗?”助理有些不解。
主管沉吟片刻:“他要不要是他的事情,申不申请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去跟自卫队说就行了。”
“可是......”助理这边有些为难:“如果申请自卫队帮助的话......”
说实话,就连助理都觉得申请自卫队帮助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但是上司都明确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得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驾驶舱中,徐苍并不是在意空速与高度的问题,相较而言,风挡破裂对他的影响更大。
在高空环境下,飞机在光洁状态下的速度裕度比较大,所以徐苍可以直接以地速为参考。当然了,地速跟PFD上的计算空速并不一致,地速是表速与风速的矢量之和。
不过,此刻飞机高度不算很高了,若是处在高高度,动不动就上百节的大风,那两者误差就比较大了。在此刻的导航页面上,即便没有导航信息了,可右上角的风向风速显示还是正常的,足够给予徐苍参考了。
幸运的是,现在风向大致是从西向东,相对于飞机飞行的方向基本就是正侧风,那在矢量计算上,基本是对结果没有影响的,也就是地速略等于表速。不过,这一切自然是建立在光洁构型下空速裕度大的前提下。要是放下襟翼后,红黑速度带之间的空速裕度会变小,那就不能如此估算了,而是得心算一个相对准确的数值。
现在的情况是,在一万多英尺的风向是自西向东的,如果运气好,在低高度也是这样的风向的话,那徐苍就能省却大量心算的过程。
如果徐苍没有记错,横滨机场的跑道是09/27号,也就是标准的东西走向。这么一来,跑道走向跟低空风的走向就是基本一致的,在矢量计算上就容易太多了。否则,如果风向与跑道存在夹角,那在矢量计算上会增加很多的难度,对于进近阶段来说,显然是凭空增加工作量。
当然了,一万多英尺的风向风速跟低空风之间是没有必然关系的,只能说徐苍有这么个愿景,毕竟能少些动脑子,还是希望少些动的。
不过,在极端情况下,徐苍甚至可以不关注表速,就飞地速即可。飞地速而不飞表速并非空穴来风,就那自动化程度更高的空客来说,它们的飞机在计算飞机能量时就不参考表速,而是直接参考地速。
表速会受到很多因素影响,但是地速不会。地速就是飞机相对于地面的运行速度,是不会受到风和高度影响的,是最直观的。甚至在进近航图中,供以飞行员预估下降率的图表也是以地速为标准的。
只是,波音飞表速已经是成习惯了,将空客的东西直接拿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拿来主义的问题。只要条件允许,能飞表速还是飞表速来得妥当。
不过,徐苍心里有一个比较在意的事情,那就是不晓得地速会不会跟表速一样也出问题了。
众所周知,飞机的地速是根据惯性导航系统配合GPS系统计算得到的。如今,飞机的导航页面功能是用不了的,但是徐苍猜测应该跟惯性导航系统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大气数据基准组件的部分故障而引起的。
讲道理,这不应该相互影响。只是徐苍也不是波音工程师,737的很多东西并不会全写在手册里,这就导致徐苍不晓得大气数据惯性基准的部分问题会不会也影响到地速的准确性。
当然了,作为此刻远不在山穷水尽地步的徐苍,他自有办法验证地速到底有没有问题。没问题,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有问题了,那后面再说。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徐苍,还能被一个小小的空速给限制住了?
说到底,还是日本这边的人没亲身经历过徐苍所处置过的那些特情。要是让东京区域管制室人跟剑川区域管制室的人交流一下,空速和高度不可靠放在心态已经受过数次折磨的剑川管制室那边,那根本是掀不起丝毫波澜。
毕竟他们跟剑川塔台管制室一同经历过徐苍大部分特情处置,别的不说,在心理素质方面的磨炼绝对是顶尖的,哪里会像东京区域管制室的主管那样一惊一乍的。
至于那高度,徐苍当然也有自己的应对办法!甚至说,相对于用地速估算表速,徐苍在对高度的判断上的途径更为精准而有效。
所有人都知道飞机上有三个高度表,机长一侧的,副驾驶一侧的,备用仪表上面的。可实际上,飞机还有一个高度表,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它并不指示飞机的实际高度,那便是座舱高度表,它是用在指示机舱内部的增压高度的。
常规时候,由于增压系统的存在,座舱高度跟飞机的实际高度两者是完全不对等的,在自动增压模式下,遵循自动增压计划,两者存在一个等比例的对应关系。
不过,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比如完全释压下,就如现在,由于增压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座舱高度就应该等于飞机的实际高度。
因此,就算机长那一侧,副驾驶那一侧以及备用仪表的高度表都不能用了,但是还是可以依照座舱高度表来判断飞机的实际高度。
或许没有人可以想到那一点,但是在思维没有丝毫阻滞的徐苍这里,他在抬头看见座舱高度表的一刻就已经明晰了它的替代作用。
徐苍的技术是无与伦比的,而他的思维,对于在特殊情况下的思维发散同样是令人惊叹的。
而且,用地速估算表速是有误差的。但是,在风挡破裂后,机舱内外相通的情况,座舱高度完全等同于飞机高度,那么座舱高度表就可以精确地指示飞机的气压高度,而不存在所谓的误差。
在无法进行目视的情况下,获得更加准确的高度比速度更加重要。毕竟在极端情况下,徐苍甚至可以通过体感来确定飞机到底是处于怎样的一个速度区间。
不管怎么说,大一点速度落地跟小一点速度落地在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差别的。但是,高度多少是决计不能依靠体感来辨别的,这要是砸在地上,区别可就大了。
因此,在徐苍看来,最重要的高度问题是可以非常灵巧地解决的,一切自然都在掌握之中了。
实际上,最让徐苍感觉到困难的就是他看座舱高度表的过程。由于座舱高度表在前顶板,要看座舱高度表是需要抬头看的。而且,座舱高度表跟PFD上的电子显示不一样,座舱高度表是机械式仪表,本身就不如电子显示那般易于读数。
另外座舱高度表其实是跟座舱压差表整合在一起的,两个表是共用一个表盘的,只不过是内圈和外圈的区别,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看错了。由于风挡破裂,徐苍看座舱高度表本来就比较麻烦,高度表和压差表还做在一起,看错读数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徐苍唯一可以感觉到庆幸的是现在速度还比较大,等后续襟翼放出来了,速度就能减下来了,说不定气流冲击就没有现在这么猛了。而且,为了尽可能地将速度减下来,徐苍可能需要使用襟翼四十的着陆构型了。
管制那边指令下高度前,徐苍是看了一眼座舱高度表的,高度是一万四千多英尺,距离指令的一万两千英尺差距很小,在慢车推力下,一下子就能达到了。
徐苍只是将推力手柄收于慢车持续了五六秒,之后就开始稍微将油门加回来。他不能一直抬头盯着座舱高度表看,所以在最后几百英尺时,需要将下降率减小下来,省得到时候因为下降率太大穿越了一万两千英尺。
不过,徐苍感觉在已经被清空的东京空域来说,稍微偏离一点儿管制高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很快,甚至还没有精确到达一万两千英尺,下一个高度指令就下来了。
“ANA45,继续下修正海压六千英尺,修正海压1012。”说完之后,东京管制还特意加了一句:“请严格保持修正海压六千英尺。”
徐苍复诵完之后,心中起疑。讲道理,按照徐苍的估算,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横滨机场的进近空域了,周围并不该有什么地形才对,附近空域的航空器也被清空了,特别说一句严格保持六千英尺高度是几个意思?
在无线电通话中,这种特别强调高度保持的,一般是发生在不久后会发生航空器穿越或者飞越地形障碍时才有。
不过,徐苍也没有多想,照着座舱高度表就开始往下下高度。
实际上,徐苍心里是有一些疑问的。那就是座舱高度表是没有QNH的调整旋钮的,也就是说,徐苍无法按照管制员提供的1012来进行修正海压数值的调整。而座舱高度表是基于修正海压,场压还是标准气压而产生的高度数值,说实话,徐苍是有些不确定的。
徐苍不是神仙,他也不是所有东西都知道的,就比如这个问题。
不过,按照逻辑来说,应该可以排除场压基准。因为如果座舱高度表是基于场压基准,那落地后,机舱在完全释压后,座舱高度表的数值就应该是零。但是,实际运行中徐苍偶尔关注过座舱高度表,具体数值有什么联系,他不太确定,但绝对不是零。
相比而言,徐苍还是倾向于座舱高度表天然的就是基于修正海压,因为他似乎记得落地后的座舱高度就是跟机场标高比较一致。但是,这种事情徐苍也不会刻意去检查,所以他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并不太确定。
然而,幸运的是此刻横滨区域的修正海压为1012,跟标准海压1013差距很小。即便是徐苍记错了,那么座舱高度表的高度数值也就是与实际高度差距在二十七英尺,这个偏差即使存在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次下去的高度稍稍大了些,在此期间,徐苍又是呼叫了一下客舱,很快机长接通了电话。在询问了一下客舱的具体情况后,徐苍总算是长出一口气。除了因为气压急剧变化,一个牙齿中装有填充物的乘客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出血之外,其余人的状态都还好。
客舱的氧气面罩普遍都是能支撑超过十分钟的,而从释压到下降至接近一万英尺,期间所消耗的时间甚至都不超过十分钟,算是处置比较迅速的。
“只是在下降过程中,飞机好像非常不稳定,我感觉出现了数次大幅度的机体滚转和下俯,有些乘客在机动中应该是受到了惊讶。”机长说道。
提到这个徐苍就不好做出回答了,他可是不能说刚才下降的时候,他是让着飞机完全自由发挥的。这话要是说出来,机长指不定后面要跟他拼命的。
“紧急下降的时候没有关注那么多。”徐苍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于是立刻转变话题:“舱门锁闭总不是办法,我从内部打不开,你们有办法尝试从外部打开吗?”
机长想了下:“以前老式的驾驶舱舱门是配钥匙的,飞行机组一个钥匙,然后乘务长还有一个钥匙。但是,现在换成电子式的锁闭系统后,好像就没有了。抱歉的是,我们公司更换锁闭系统还没有多久,很多东西都没有宣贯,有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听到这话,徐苍一时有些无语:“我记得这个电子式的锁闭系统是有进出密码的,你知道吗?”
“有密码?”机长此刻是坐在前舱工作间的乘务员座椅上的,一听到这话,他探出身子,回头往着驾驶舱看了一眼,果然在舱门右手边的门框上看到了一个类似于密码键盘的输入装置。
“真有啊?”机长怔住了,还真是跟徐苍所言,这个新安装的电子式锁闭系统有密码输入装置。
其实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机长肯定要负一定责任的,但也不能全部怪他。全日空是刚换电子式锁闭系统,许多宣贯事宜没有落实到位,不少机组人员只是知道个大概,细节方面多有缺失。
“有的,有的。”机长赶紧道:“可是我不知道密码啊?”
徐苍着实是被全日空的理论宣贯工作给整无语了:“既然老式舱门锁,乘务长会保留一份钥匙,那会不会乘务长知道舱门锁的密码?”
然而,徐苍这一说出来就后悔了。乘务长由于失血过多好像昏迷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一个情况。
“乘务长呢?”徐苍连忙问道。
“还在昏迷着呢。”机长颇为无奈,他感觉自己好像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徐苍对此有所预料,虽然比较失望,但表现也不强烈。他沉默了片刻,望了眼左边也同样处在昏迷的黑田隆司,突然来了一句:“现在你们进不来帮忙,我又脱不开身也没有工具制住他......为了以防万一,我能直接......”
徐苍没有说下去,但是机长是听明白了徐苍的意思了。很多时候,制服一个人所消耗的精力是远大于直接解决一个人的。从徐苍的立场来看,他没有绳子,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绑住黑田隆司的工具。就算有,徐苍也不可能放弃飞机操纵,去花不短的时间控制住黑田隆司。
相对而言,直接将其解决是比较利落且简单的方式,在徐苍右手边的收纳盒里,就有一根前面副驾驶遗留下来的圆珠笔。一根笔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但是,机长在经过思考后劝道:“我认为不要这么干,在他昏迷期间直接动手解决的话,落地后,你会有大麻烦的。或许你不是这里的人,当然了,在世界其他地区,某些风气在事后会对你进行声讨的,压力会非常大。”
徐苍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采纳了机长的说法。
世界和平太久了,以致于现今社会有着越来越多的圣母情怀的人。他们怀着超越人类道德的博爱去关怀每一个人,即便那个人是罪无可赦的罪犯。要是徐苍在黑田隆司昏迷时动手,落地后,随着事件的曝光,几乎不用怀疑,徐苍肯定要被一部分人冠上屠夫的称号。
这是一种很操蛋的事情,但却实实在在发生在这个社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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