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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终于落入仙女山的背后,水面上起了一层薄雾。秋深夜冷。聚集了一天的热气瞬间散尽,杨昊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他正要打道回府。忽然发现斜对面的湖岸沙滩上,一个身影在孤独地徘徊着——是吕芮——这么晚了她在这做什么?
西天的霞光衬映着吕芮的孤寂的背影斜长而落寞,她臂弯里挎着一个柳条小篮,在河滩行行觅觅,终于她选择了一块空地蹲了下来。她取了一副灯烛和一叠黄纸钱铺在地上,黄纸钱是一种很稀罕的东西,售价颇高。吕芮的个性是既爱财又爱守财,否则她也不会在“强人”突然闯入屋中时,还不忘记把赢来的一百两银子带走。
杨昊一直很奇怪,她虽只是吕本中的养女,但从小在将军府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何以对钱看的这么重?
吕芮点上灯烛,燃了黄纸,跪在地上朝湖面拜了几拜,嘤嘤地哭泣起来,哭的很压抑,身体随着哭泣声轻微地颤抖着。
天色全暗了下来,吕芮急急忙忙收拾了祭品,擦去眼泪正要离开,一转身却被身后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待看清那个人影是杨昊时,她拍了拍心口,勉强挤出一丝笑说:“装神弄鬼的,你要吓死我么。”
“你,这是在祭祀亲人吗?”杨昊指着地上的香烛和纸钱的灰烬说。
“是,是……”吕芮慌乱地低下了头,她想用身体把香烛遮挡起来,但她浑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结冰,手脚丝毫也不听使唤。看到吕芮惊恐慌乱的神色,杨昊心中颇有些内疚,他双手握着了吕芮的手柔声问:“是在祭祀你的父母吗?”
“其实明天才是家母的忌日……”吕芮被他说破心思,惊诧之余有些慌乱地说。
“干嘛背着我呢?”杨昊轻轻地责了一句,心里却不安起来。吕芮嫁给自己这么长时间,自己竟还不知道她生母的忌日,也从未打听过她生身父母姓甚名谁,因何亡故。她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地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祭奠亡母,难道不是自己的过错吗?
当初吕本中为求能平安离开永丰,将她当做礼物献过来,自己因此就有些轻视她,加之又有些厌恶她身上的虚荣、冷漠,对她一直未能像对晴儿、小鱼那样贴心。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己如此冷落她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杨昊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说道:“祭奠父母也是人之常情,你为何要瞒着我呢。”
吕芮低下了头,怯怯地说道:“家母出身微贱,又是死于非命,我怕你忌讳,所以……才没敢告诉你。”看到她凄惶无着的样子,杨昊心中忽有种说不出的爱怜。
他握住吕芮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不在乎这些,明天我陪你去浮光寺祭奠她老人家,以赎我这个不孝女婿的不敬之罪。”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吕芮的面颊滚落下来,她双眸里噙满了感动的泪花。
此刻用言语安慰她是徒劳,杨昊俯身吻了她的面颊,他这亲昵动作温暖了吕芮冰冷的心,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玉石般的面颊往下滚落,落在杨昊的嘴里咸咸的有滋味。
杨昊和吕芮漫步回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客栈的大门前挂着两盏风灯,张朗和李卫就坐在灯下喝茶值夜,见到杨昊和吕芮手拉着手走过来,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杨昊见计鸿图也在,便对吕芮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还有点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吕芮顺从地点了点头,她把杨昊披在她身上的长袍解下来还给他,望着他的眼,久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没有了官职的计鸿图又恢复了书生的装束,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他已多了一份成熟和稳健。落座之后他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着杨昊发话。
“去镇上看了吗?”
“看了一圈,记得两年前这里还只有两家茶棚,想不到眨眼工夫已蔚然繁华了。”计鸿图颇有感慨地说道。
“是啊,只要不束缚住百姓的手脚,他们干的永远比我们计划的要好。我找你来,是想让你来当这个镇的市政使,职责就是服务百姓。”
计鸿图疑惑地问:“学生愚昧,不知‘服务百姓’是怎么个服务法。请大帅明示。”
杨昊笑了笑说道:“视镇上百姓为衣食父母,做他们的管家保姆,替他们修桥补路、警夜捕贼、调节纠纷、纠察奸商……说起来就是里正、乡老做的那一套,不过里正是民,他代官管民,也要为民请命,你这个市政使是官,是官府派出去的手足耳目,既要听命于官,又要代官服务于民。我说的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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