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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我无意去跟太子争辩,恰好我又对陈姑娘的事觉得奇怪,便以此话题作为转移。
听到我先前见到陈姑娘,太子眼底飞快地闪过什么,我还没能读懂他情绪变化,他已经恢复正常,语气很是平常地跟我说。
“自从那件事后,她就一直生病,原先闹着自尽,现在不闹了,但疯了。”
我虽然猜到了,但亲耳从太子这里得到验证,依旧怔愣了好一会。
太子像是读懂了我的想法,明明他作为陈姑娘的夫君,却反过来宽慰我,“疯了也未必是坏事,她现在忘了原来经历了什么,也不会动不动轻生。”
我没有接这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只能沉默。过了好一会,我才重新开口,“在陈姑娘身边伺候的宫人好像不太得力,太子哥哥把他们换了吧。”
太子一口应了,拿起公筷为我添菜,“好,都应你,别谈别人了,多吃点,瘦成这样脸上都没什么肉给孤捏了。”
我的脸颊被他先前一捏,还有些疼,即使他后面硬是给我上了一回药。
在太子的添菜下,我被迫吃了许多,回到华阳宫,却发现庄贵妃还给我做了一顿宵夜。我虽吃不下,但也不想辜负庄贵妃的心思。
在我吃夜宵的时候,她跟我提起太子的事。
太子虽将陈姑娘养在东宫,但皇上并不认为陈姑娘还可以成为东宫的太子侧妃,在一个月前,另为太子点了两名家世高、品貌兼优的女子为太子侧妃,成婚时间定在年底。
陈姑娘的父亲大行台尚书令对此并无异议。
“其中一个本来是母妃为你看好的,都跟你父皇提了,结果现在成了太子的侧妃。”庄贵妃提及这话,有些动怒。
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思索一番,决定坦白自己的想法,“母妃,我不准备成婚。”
庄贵妃美目瞪圆,“不成婚?“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又缓和许多,“为什么不想成婚?跟母妃说实话也没关系。”
“我有些累,我、我不想去跟其他人相处,也无法做到与旁人相处一生,我不会是个好夫君。”我轻声说。
庄贵妃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气道:“从羲,我们慢慢来。”
翌日,我在回天极宫前先去拜祭了一个人。
道清先生在林重檀游街那日去世了,虽他的尸首被运回姑苏,但因他曾是天子太傅,皇上给他修了衣冠冢,离皇陵不远。
我把带来的近乎失传的古琴琴谱手抄本烧给道清先生,又给他磕了三个头,才坐上回天极宫的马车。
林重檀曾跟我提过道清先生爱琴,他的琴是道清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
我一回到天极宫,就受到了彩翁的批评,它说我撒谎,说早日回来,结果这么多日才回来,后又踩在我肩膀上督促我快快抄写佛经。
我一边抄,一边跟彩翁道歉,“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
彩翁哼了一声,“我才不会跟你生气,你不要抄那么快,仔细手受伤。”
它说话总是前后矛盾,我已经习惯了。
半个月后,钮喜照惯例给我从宫里送东西过来,东西都是庄贵妃亲手打点的。他除了送东西,还给我带来一个消息。
那日越飞光在太学冒犯我的事不知怎么的被皇上知晓了,皇上第二日就下旨,让御林军首领亲自去允王府给越飞光打板子。
据说屁股都快打烂了。
但这还没完,越飞光前脚领了一顿板子,后脚就见到太子的人。太子的人见屁股已经被打了,就转而打背。允王看到自己儿子连挨两顿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而越飞光挨了两顿打,短时间内都出不了允王府。
我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
转眼间,时间过去三年。这三年里,我常住天极宫,偶尔回宫探望庄贵妃和其他人。
中途发生了不少事情,我办了及冠礼,由皇上的叔父东宣王亲自给我主持。东宣王提前月余从封地赶到京城,这是任何皇子都没有的殊荣。
但不知为何,及冠礼当日,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我有了自己的字,是国师为我拟的。
字逢舒。
另外一件事是其他皇子都陆陆续续大婚,十二公主也订下婚约,驸马是威武大将军的儿子。
最后一件事是林重檀死了。
-
他的死讯传到京中的时候,我正在给庄贵妃做生辰礼物,去年我送的是自己用金粉写的九百九十九个寿字,每个寿字的写法都不一样。
今年我收集了彩翁掉落的羽毛,又从四皇子那里学了点手艺,准备给庄贵妃亲手做一盏寿灯。彩翁很是慷慨地借给我羽毛,还同我说若是不够,可以直接从它身上拿。
我婉拒了它的好意。
礼物做到一半,我在雕上面的寿字时,宋楠来了。他是知道我和林重檀的事情的,毕竟林重檀的好多信件都是由他转交的。
“九皇子。”他站在殿外喊我,日落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拖成长长的一截。
我回头看着宋楠,这时候他还没有跟我说林重檀的消息,但我似乎冥冥之中猜到了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进来说话。”我对他说。
宋楠低着头从殿外走进来,我已经省去他的跪礼很久,但他这次又给我跪下了。
“九皇子,林重檀去了。”
我好一会才说:“怎么去的?”
“得了时疫,没治好。”宋楠低声说。
我捏紧手里的小刀,重新转过身,继续雕刻,“我知道了,还有旁的事吗?”
宋楠在我身后说:“因为得的是时疫,林重檀的尸首已经被火化了,林家人不愿意认领他的骨灰,便由官府将他跟其他火化也无人认领的百姓骨灰埋在了乱葬岗。”
埋在乱葬岗?
只是说得好听点罢了,多半是将骨灰洒在了乱葬岗。
“还有吗?”
“没了。”
“那你退下吧。”
宋楠离开后,彩翁觅食回来,它落在我旁边,摇头晃脑地看我做的寿灯。做到一半,我不慎将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到寿灯上,一下子晕染开。
我将手帕捂住自己的手指,愣怔地看了会寿灯上的红色。
“怎么办?毁了!”彩翁在我旁边说。
我拿起一旁的画笔,以血为基底画了一朵花,“没毁,你看,这就补救好了。”
-
我以为林重檀的死讯传来,我会梦到林重檀,但没有,一年前是我最后一次梦到林重檀。
他没有再入我的梦。
林春笛死在天历二十三年,林重檀死于天历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