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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到了京城城外,却发觉这城外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凛冽的寒风和满地灰败的草木,竟连一个人都没有。
“真他娘的瘆得慌……”
即便是粗犷如季无鸣这般的人,也不由拉住缰绳,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自语。
林茂掀开车帘往外环视了一圈,脸色也很是难看。
确实就如同季无鸣说的那般,这场景确实令人毛骨悚然,背后发麻。
京城乃万城之首,这城外从来都是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
林茂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京城……
不,甚至都不能用“安静”来形容这里。
这里只能说是……死寂。
本应该是巍峨雄武的京城城门就矗立在不远处,可林茂竟然没有听见一丝声音从那处传来。
“走吧!”
林茂定定看着城门许久,然后开口道。
季无鸣看了看林茂,又看了看常小青,还有那安静坐在一边的古怪和尚,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常小青忽然抬头与季无鸣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季无鸣已经到了舌尖的话头被他艰难地咽了回去。
四人一路沉默着到了京城城门的门口,眼前所见所闻比起之前看到的那一片死寂旷野更加让人心生恐惧。
城门竟然是虚掩的。
那厚实到只能用数头牛拉转盘才能借由机关推动的城门,现在看上去却显得格外的单薄和破旧。
足有擂钵大小的黄铜铆钉都已经没了了光泽,灰蒙蒙地镶嵌在暗红色的城门上。
在那城门边上本应该有一队守城军队和盘查过往来客的小吏,如今也早已不见他们的踪影。
“呜呜……”
“呜呜……”
忽然有声音传出,季无鸣整个人骤然一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艹这啥——”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是风从虚掩的城门门缝中吹出,发出宛若抽泣一般的声音。
但没有人嘲笑他的大惊小怪,因为他的反应过度确实并非是因为胆小。
林茂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面沉如水地走到了城门两边的角落,用脚在地上的尘土上轻轻拨了拨。
一点盔甲的光亮露了出来
常小青走到林茂旁边,用一根树枝继续在地上来回扫动,不多时,一套暗青色布料的衣裳合着一套简陋的外甲便展露在两人视线之中。
季无鸣走过来往地上一看,眼皮忽然跳了跳
“这般劣质的甲衣……这不是看城门那帮家伙的衣服吗?难不成那些人竟然也都觉得有瘟疫然后便跑了?”
林茂不语。
常小青树枝轻轻一拨,一把做工粗糙的的长刀也被他从浮土中挑了出来。
“等等,怎的武器也在?!别的不说,随意丢弃配刀之后万一被发现了可是要问斩的——”
季无鸣话才刚出口,一眼窥见林茂与常小青阴沉得几乎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心中一个念头倏然闪过,这下他的脸色也变得跟师父师弟两个人差不多了。
没错,守城门的官兵毕竟是兵,上有管制,下有家小同袍,不到最后关头恐怕还真没那个胆子弃城而逃。更不要说他们会将衣服和兵器都留在城门外的沙地之中。
之前去旅店楼下时,那些面色惶恐的流民们所说的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在季无鸣的耳边回放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有多恐怖,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啊!睡觉前还吃了两个馍馍,说好了第二天帮我去把马桶给箍好的汉子啊……推开门就只见到了衣服……呜呜呜……我那儿媳妇还不相信呢,哭着在外面找了两天两夜,说儿子只是脱了衣服,自己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那床上湿哒哒的一团血水,里头还落着我儿的牙……我哪里认不出我儿的牙……”】
……
季无鸣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脚下的沙地,果然发现那衣服下面的一块沙地颜色与其他部位不同。其他地方都是灰黄之色,只有那衣服下面的沙土乌黑潮湿,宛若黏土一般。
“呕……”
季无鸣忽然用手捂住了嘴,差点干呕起来。
“竟然连守城的小兵都……”
林茂嘴唇微颤,好半天才干巴巴挤出半句话,然后便说不下去了。
谁都能看出来,这情形极为不妙。
这守城官兵既然是穿了外甲,又配了刀,显然照常点卯做事,但如今这里却只剩下一点衣衫,便已经可以猜出来,恐怕此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地化为了那些流民口中的血水。
“倒也难怪,从两日前起,我们便再没有看到一个从京城那边逃出来的流民了。”
常小青面色不变,在林茂耳边幽幽开口道。
那季无鸣好不容易忍了恶心,刚准备起身,忽然听了常小青这一句话,在脑海中自然而然便浮现出了某景象。
“呕——”
他一声干呕,满脸痛苦地又弯下了腰。
“这绝非瘟疫。”
林茂脸色惨白地低声道。
一行人从两日前便没有见到流民,最开始时四人还曾想恐怕是京城已经封城的缘故,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会是这个。
光从这城门附近的情形来看,恐怕还留在京城中的人,早已凶多吉少。
“师父,那么接下来是如何打算?”
常小青问道。
林茂看了他一眼,纵然常小青不说,林茂却也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常小青俨然并不希望林茂进城。
“既然城门只是虚掩,倒也省了我们的事。走吧。”
林茂只做不知常小青所想,他自顾自走向了马车,将行李背了出来,然后便解开了拉车的那匹马放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