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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婆子在庭院里清扫落叶,看到红云领辛夷过来,默默让到旁侧。红云端着架子,直到走入内室,隔着屏风行礼,这才软下声音,恭恭敬敬地说话。
“夫人,张小娘子来了。”
“进来吧。”屏风里还有两个随侍的丫头,辛夷走进去却没有看到主角,只见前面是一道直垂到地的月白色纱帘,里面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若影若现,声音如珠玉落盘,好听温柔,又有一种难以掩藏的威仪。
辛夷不记得《汴京赋》剧情里曹翊什么时候娶妻的,她那时候的关注点主要在汴京百业上,人物小传看过,时间一长便模糊了记忆,默认眼前的人是曹翊的夫人了。
“民妇见过曹夫人。”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礼仪,逢人便施礼,做起来不显生涩。
帘子里的夫人闻声却迟疑了一下,这才吩咐。
“红云,你去备水,为娘子盥手。”
“是。”红云应声下去,辛夷在两个大丫头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坐到一帘之隔的神秘夫人外面。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辛夷不多话。
那夫人也不说话。
寂静片刻,直到红云端了铜盆进来让她盥洗,开始准备玫红色的一条细丝线,辛夷这才意识到她遇到了从医以来最大的挑战。
……这位夫人不仅不会挑开帘子让她见到本尊,而且连她的手都摸不到一下?天爷!这是要她隔着帘子,悬丝诊脉?
前面说到现代中医师到古代会面临无法问诊的问题,辛夷没有想到自己也能遇到。实际上,悬丝诊脉这事,辛夷查询过古藉书籍,至今也持保留态度。
不否定也不肯定。靠一根细丝线带来的手感去感受病人的脉象?以前的古人行不行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肯定不行的。
更何况,大家都是女子,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帐中夫人为什么非要这么矫情这么麻烦?
辛夷默默地擦干手,撇嘴一笑。
“夫人,我不会悬丝诊脉。若您不介意小女子唐突,烦请伸出贵手,让我切脉,这样会更为准确地探明病情——”
夫人尚未开口,那丫头红云便尖了嗓子,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似的,“七郎说她医术超群,怎么会连悬丝诊脉都不会?”
辛夷莞尔,眼底灼灼带笑,“不瞒夫人,我一向以为悬丝诊脉只是个噱头。医者是无法凭借一根丝线探知病人脉象的。即使有人这样做了,探病开药了,也治好了病,实则依据的不是探脉,而是四诊之听闻症状。”
“不会就不会,你装什么名医呀,还强词夺理……”
不知道为什么,这红云好像天生对她抱有敌意,一说话便夹枪带棒。
“红云,不得无礼!”纱帐里的女声温柔平和,又有一种难以言状的雍容华贵。这夫人的性子和曹翊倒是有几分相似。
令辛夷意外的是,接着她便温声说道。
“撤掉丝线。”
“是。”
红云不满地瞪了辛夷一眼,嘟着嘴巴将丝线拿开,卷起帐子的一角,那个娇矜的模样像个被大人惯坏的孩子。
辛夷原本的年纪是二十三,比这些丫头甚至比傅九衢的年岁都要大,即使顶着这个年不足十七的身子,但心理年龄不同,也懒得跟这种小丫头计较。
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一只柔荑慢慢从帐子里探出来,瓷白、光滑,皮肤薄得仿佛能看清上面流动的青色血管。
这是一只保养得宜却不太健康的手。
“你看什么?还不快切脉,冻着了夫人,要你好看。”
红云这小姑娘好似比她的主子更为骄妄,辛夷要不是看她年岁实在太小,当场就得替她祖宗十八代教育几句。
帐中的夫人却很随和,“张娘子,你只管依你的来做。不必理会这小丫头,都是我惯出来的臭脾气,回头我会收拾她。”
这是一个让人听着很舒服的声音。
辛夷微微一笑,将手搭上那截雪白的腕子,隔着一层搭上去的轻纱,她屏息凝神,“夫人是哪里不适?”
“红云。”帐中夫人轻唤。
红云嘴快,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夫人的症状。
所谓听、闻、望、切,夫人隔着帘子,显然不愿意见人,辛夷只能凭着红云说的症状,以及脉象来诊断。
沉吟一会,她松开手,微微一笑。
“夫人有些积热郁躁,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开几帖药,先调理一些日子……”
房中备有笔墨,辛夷在红云的引导下,坐下来写方子,刚刚挪开镇纸,还没有将墨汁晾干,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来的人是曹翊,还有一位背着药箱太医模样的老者在他身后,看到她在开方,太医脸一沉,明显露出不悦的神色,那表情仿佛受到了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