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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现代人来说,大禹是一个历史人物,读过上下五千年之类普及读物的都知道,什么父子相继治水九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啥啥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绝大多数人对于大禹的认知也就停留在这种小学生文库的水准上。
可是实际上,大禹是一个与儒家理想国的“三代之治”紧密相连的人物,所谓唐尧以上古之圣王,不可得而法,下则法三代也。翻阅儒家的典籍,三代基本上算是一个关键词,其地位大约类似于马克思主义中的**社会,都是现今的君臣们应当努力达致的目标,大凡有人说到现今怎么怎么不对,印证的反例通常都是三代以上如何如何。
有意思的是,即便对于大儒们来说,这三代也很难指定到底是哪三代,一般说法都是指的尧舜以下的一段历史时期,但又不是夏商周三朝,因为三代是好的时候,好的时候怎么会有暴君,怎么会出现两次革命呢?但是不管哪种说法,大禹属于三代之王,这一点是大家都没有疑问的。
现今居然有人献宝,居然说是大禹王的元圭!满朝君臣俱是饱读典籍之人,平常说话都能把三代挂在嘴上的,哪里看不出这个东西有多重要?
赵佶心中亦是惊喜,他自然不是儒家经典的信徒,儒家要求皇帝是应该损己身而奉天下,恭俭爱民,赵佶偏偏是爱热闹爱享受爱花钱,虽然不至于象明朝某些皇帝那样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但是跟儒家的皇帝标准是相去甚远的。
可是世人就是这般矛盾,他越是不符合这种标准,就越是想要标榜自己合格,其掩耳盗铃之心态。皇帝和常人也没多大分别。今年收复燕云之后,群臣业已拍过一次马屁,要给他上尊号,赵佶当时就已经是心痒难搔,不过本朝皇帝还没有生前受尊号的先例,即便是仁宗皇帝,也是一般,赵佶再大终究不敢大过祖宗去。因此当时是捏着鼻子推辞了。当然这种谦逊的美德也得到了大臣们的一致褒扬,可是在赵佶心中,他却着实是想有人能拍一记令自己舒服无比的马屁地。
现今燕青在朝堂上这么一亮宝,赵佶心里顿时就起意了。但凡学过儒家典籍的,上古三王是必修课,元圭这名字还真不陌生,尚书中有舜典,写明了帝舜赐元圭予大禹。用以表彰他治水之功。倘若这元圭果真能认定是大禹之宝,那么此宝非人力所为,殆天授也,赵佶受之正是顺天应人,无需顾忌。也不用给祖宗面子了,祖宗面子再大,大不过三王和天意吧?
可以说,在见到这块玉圭的第一刻起。赵佶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东西朕要了!
高强站在左班首,看到赵佶的眼神死死盯在那块玉圭上时,已知自己所谋必成。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徽宗朝确实有上元圭这档子事,其时乃是政和二年,主事者乃是蔡京。然而自他登朝以来,政和年间的朝堂格局早已大变。蔡京当时已经被贬出京,这元圭自然也就没人献上了。
今番高强想要让燕青上位,最快的办法就是立一个的功劳,而对于赵佶这种皇帝来说,最大地功劳不是安邦定国,而是能顺他的心意,你让他爽了,他就会让你爽。于是便命燕青去翻实录。果然发觉政和二年河东路有民王景文献玉圭。只不过当时没人借题发挥,也没当回事。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可怜那王景文带着在汴梁一住几年,无人闻问,连回乡的盘缠都没有,抱着一块玉圭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连典当都不敢,万一哪天朝廷想起这档子事来,又要纳宝了呢?虽不比春秋时卞和献宝的苦楚,这几年的日子也够难熬的。
燕青访明确有其事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人挖了出来,一看玉圭果然在,不由得大为钦佩高强的记忆力,当即回家去翻古书,作了几天功夫,自觉万无一失了,这才领了王景文前来献宝。
当时赵佶取过元圭来,只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口中啧啧赞叹,一副爱不释手地样子。他这般作态,自然是想要有眼光的大臣看出他的心意,跳出来支持燕青,将这块也不晓得什么来历的玉圭验明正身,一口咬定就是大禹元圭。
从来皇帝的身边,都不会缺少善伺人主心意地大臣,明君身边有直臣,昏君身边有佞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也。而佞臣之中,则又以宦寺居首,于是亲王班后面登时跳出一位,乃是千古之下头一位封王的宦官,童贯童大王是也。
“陛下仁孝爱民,威及敌国,文治武功皆为人主之范,人言天子受命于天,故而降下这等宝物,乃是上天眷顾陛下之意。”同样是太监,童贯和梁师成就不同,他素来是在军中,说话自然不会文绉绉,更不懂得引用经典。然而话虽然浅薄,这马屁却拍的恰是痒处,赵佶一笑,还要装作谦虚:“卿家之誉朕也过矣!如何当得?”
这么一作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赵佶地心意来了,当下郑居中等大臣亦纷纷叫好不迭,一个个在那里大拍马屁,不一会就把赵佶升格为能与大禹相提并论的圣王了。
梁士杰看着这般景象,后脊梁却一阵阵的发冷。何故?这种手法,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平生所见的大臣之中,最善于用祥瑞来媚惑君王者,非蔡京莫属!联想到新近耳朵里灌进来的流言,还有燕青出仕的经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浮上心头:难道说,此事乃是出自蔡京的授意,燕青为之?
单单是燕青的话,他还不大放在心上,但是加入蔡京地话,那形势就完全两样了,平心而论。即便是在现在,他已经作了六年右相的情况下,蔡京在士林中的声望依旧在他之上,倘若蔡京当真能复出执政,这左相之位多半还是非他莫属。无他,资历老尔,丈人和女婿,先天上的优势啊!
想想政和三年蔡京进京献哲宗实录时。朝野人人都以为蔡京必相,然而玉清楼鹿鸣宴上,竟尔峰回路转,蔡京不但不得为相,相反是气急呕血,最终是灰溜溜地回到了杭州去养老了。这中间地转折,别人或许不了解,他梁士杰却看的分明。若不是高强从中动了手脚,蔡攸为何会气急败坏,出到派人刺杀这种下策?
“倘若这玉圭真是出自泰山授意,高强此子素来深知泰山为人,我既然能有此疑窦。他必定也能看的出蹊跷。却不知他如何应对?”梁士杰心中狐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该不该迎合,只把眼睛向对面。去看高强的反应。
却见高强亦正把眼光向他这里望过来,二人目光恰好对上,梁士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就想把眼光移开,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不是更显得心虚了么?然而与高强对视片刻,他又有些后悔了,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算哪回事!
高强业已收到了叶梦得地反馈,知道梁士杰对自己的表态,且不论他本心究竟如何,起码说明目前他还没有正面挑战自己地打算。这也正符合他之前对于梁士杰心理地揣测,此人虽然数年来为相,然而事权却被高强的枢密院抢去许多,高强手中有平燕这杆大旗扛着,他自然是争竞不过。而且政事有许多都得依赖高强的钱庄和博览会等机构策应。方可推行无碍,这右相当的是缚手缚脚。任谁心里都得有些想法,争权争权,这权力原本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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