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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里离主战场已经相当接近,而更有武松的一支兵马下落不明,因此杨志不敢再派出零散的游骑进行哨探,取而代之的则是以整营规模出动的踏白轻骑。这种规模的兵力,在侦察敌情上面显然不如游骑便利,大队骑兵声势惊人,对方的小股部队势必望风远遁,有时还会打草惊蛇;但如果要侦测对方主力的动向,这种规模的兵力就很必要了,就算遭遇对方大部队,也很难对几百人的骑兵予以全歼,总能将消息传送回来;而如果碰到的是对方的小股部队的话,几百马军干脆就可以发动一次突击,抓些俘虏回来,更可以取得所想要的情报。
这些具体的事情不用高强操心,他只端坐在知府大堂上,和程万里、杨戬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起腻,身边诸将都去安顿自己手下的士卒。昨夜到的匆忙,大部士卒都露宿街头,现在贼情不明,还不知要在这里住上多久,而高强出兵匆忙,扎营版筑等工具都没携带,这开春的时令,要再在街头露宿几宿,非病倒一片不可。
一万多大军,再加上近两千梁山的俘虏,这下郓州城里热闹了许多。老百姓本来是怕官兵过境的,哪怕再好的官兵,都免不了骚扰地方,尤其是这样过路的兵又少了许多顾忌,一般宋朝兵马过境后,当地总会多出不少失踪人口,多数还都是女性。
不过,高强这一招大军露宿,显然为他挣得了不少印象分,等到第二天,本州诸曹为大军安排食宿粮秣的时候,就很有些人愿意提供便利了,待高强军中对于当地百姓买卖公平的消息再一传出,更是引来一片赞誉,有些白胡子拖老长的老乡绅就拥到知府衙门前。哭着闹着要给招讨大帅磕头,说是招讨大军秋毫无犯,真乃王者之师也!
高强心里是无所谓,不过却也明白,这种事看上去对于军队战斗力没啥影响,但是却能提高老百姓对军队的认同程度,反过来这种认同就又可以令军队士卒自身认同的提高,改变这个时代普遍对于军队不信任不尊重的看法。从另一方面来说。眼下朝中可有人时刻等着抓自己的岔子,士大夫阶层对于军纪问题又向来是捉着放大镜来看的,自己若是能在这方面弄出点好名声来,拿到皇帝面前也是一个资本。
当即穿着官服出去,将那些耆老好生安抚,又搜刮肚皮中地词句,半文不白地胡诌了一通,直说的众耆老心花怒放,连连称谢。高强以为这就算完了,不想众耆老中颇有些熟读兵书韬略的人(最起码他们自己以为是这样)。免不了就得向招讨使指陈剿匪方略。其方略虽然不同,言语却都是一个模子里面拓出来的:首先是孙子曾经曰过如何如何,然后贼势如何如何。我军当如何如何。
高强先还听听,后来发现这些耆老连当代军阵所用的兵器和行伍之法都不大懂得,估量起官兵的战斗力时,竟还用些前朝兵制的知识去框,有两个老家伙就因为一个百人单位里面是否有一辆军车就吵了起来,论据竟然是周礼的记载!俩老头拉着拐杖颤颤巍巍,火气倒大地很,吵到后来举杖就要打,闹的不可开交,高强在一旁却只想打瞌睡。
趁着众老头吵的热闹。高强偷偷问了一下燕青,才知道这些老头吵的厉害,倒不单纯是为了对招讨使剿匪成败的热心程度,很多还是从他们自身去考虑的。宋朝的选官制度是以科举为主,但是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大多数读书人读一辈子都难中进士,因此有许多人就挖空心思从科举之外寻找做官的途径。
象地方闹了兵灾,朝廷派大军来征剿。在当地许多士绅眼中就是个做官的好机会。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上阵杀敌力有不逮,但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办法,大家拥到统兵帅臣面前,大谈一番剿匪方略,然后就坐等着大军进剿地消息了。一旦进剿获胜,他们就争先恐后向朝廷表功,说自己驰至军中,指陈方略,王师依计进剿,贼赖以平——前线将士一刀一枪血拼来地功绩,这么着就得让他们也沾沾光了。至于到底是不是有他们这所谓方略的功劳,朝廷哪里知道?军中对于军议能有完整的记录就不错了,谁还去费神记录这些地方士绅地言论。
“那他们自己都是读书识字的,干吗不想办法留下记录来?等到叙功的时候,腰杆也可硬上许多。”高强只觉得荒唐,但听了燕青的解释,才发觉自己在这方面脑子实在是不大好使。
“衙内,你当这些老苍头都是筋须之辈么?他们自己心里都明白,说的这些方略根本就不顶事,一辈子都没见过兵仗的人,还能献出什么百战奇略来?万一大军打了败仗,倘若白纸黑字留下了记录,统兵官就可以找他们出来作替罪羊了。以他们这等身份,自然是风险越小越好,反正各人多少都认得些名士之流,事后要找人出来作文章吹捧,半点不难。”燕青脸上笑嘻嘻地,看着堂中这些老白头们的神情,却似眼前一片空旷。
高强愣了一会,摇了摇头道:“那要这么说起来,我不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本待拂袖而去,恰在这时,堂下忽然有人飞报上来:“报!招讨相公,今有军中将佐打伤百姓,争讼至此,请招讨相公明断。”
高强一愕,众白头好似约好了一样,齐刷刷都闭上了嘴,眼光都向他这里瞄来。
高强心说你这旗牌好不晓事,眼看这许多民意代表在此,没得来给我添乱!“何人大胆打伤百姓,速交该管军将审理,明辨案情之后,再行呈上!”
那旗牌答应一声,脚下却不动。高强又恼,喝道:“如何不听本帅号令?”
“启禀相公,犯事之人乃是史进史将军,因此只得请招讨相公明断。”
“……”这下没办法了,史进眼下还只是准备将。但头顶上就是高强一个人,这案子除了高强亲审,无人能办。
不大功夫,史进带了上来,一身酒气,两眼通红,衣衫破碎,眼角还有乌青。浑身捆的结结实实。高强一看登时就怒了,什么叫打伤百姓,就这模样,分明是叫人给打了,以史进的功夫,就算他吃醉了酒,寻常十来个人也近不得他地身,居然被人打成这模样,这案子内里必有文章。
当即向程万里告了罪,就借知府公堂一用。三班衙役到齐。高强端坐当中,程万里和杨戬一边一个听审,堂前站了一堆当地士绅。弄的很有三堂会审的架势。高强举起惊堂木刚要拍,瞧瞧左右,忽然乐了一下:“左边一个太监,右边一个本地父母官,本衙内坐在当中,这可不是有点九品芝麻官里面,星爷审案的派头?”
回头看看身后,站着的不是脸晒成漆黑的吴孟达,却是白面小生燕青,看来本衙内地层次比星爷还高了不少。当即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关门,放狗……不对,带人犯!”
“威~武~”众衙役齐喝,“禀相公,人犯带到!”
“大胆!”高强把眼睛一瞪,“既说打伤百姓,如何不见伤者?人犯难道只有这一个不成?”
堂下回禀:“禀相公,人犯只这一人。伤者及其家眷乃是苦主,正在堂下候审。”
“呃……”高强这才明白,自己把人犯这个概念和后代的当事人给混淆起来了现代打官司是两造对堂,法官居中执法,这宋朝可不一样,那是苦主告官,官纠问人犯,讲究人证物证,不过前提是:如果没有人鸣冤,你这人犯多半就当现行犯来抓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史进在堂下早叫了起来:“相公,小将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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