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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听审了?”
康熙听到曹寅的报告之后,有些惊讶地问道。就在胤禛回来向他报告了马德审案的情况后不久,曹寅也来了。跟魏东亭一样,曹寅也是他的奶兄弟,而且,同样也当过他的侍读,也曾经一起跟鳌拜动过手,所以,两者关系不比寻常。只是,他没有想到,曹寅居然会打破以往不与什么人相干的规矩,跟着马德一起去听审。他记得曹寅好像应当跟太子的关系不错呀。
“马德本来想邀请魏大哥去的,魏大哥就把这事托到了奴才身上。奴才也是没有办法!”面对康熙的提问,曹寅答道。
“哦?东亭怎么会插手此事?”康熙问道。
“回主子。并非魏大哥有意插手。只是马德有邀,他又是江南总督,魏大哥也不好驳了面子。为了怕人说什么,这才让奴才去的。再怎么说,奴才的这个江宁织造总比魏大哥的四省海关总督的份量轻一些。”曹寅躬身答道。
“不好驳了面子?这可不是魏东亭的做派!他虽然向来不喜欢与人结怨,可是,总也不至于连马德都的面子都驳不过去。何况,马德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呀。”康熙有些不解地问道。
“马德不是不讲理的人?”曹寅听了康熙的话,颇感有几分好笑。马德当时为了让案子能继续进行,毫不犹豫地就罢了王彀的知府之职,那股横劲儿可不是其他什么总督巡抚能有的,当时王彀可还没有定罪呢。不过,他也不好反对康熙说的话,只得又接着向康熙讲道:“回主子,奴才和魏大哥几个欠着马德的人情,所以,如今马德有所求,又不是有碍国法律条,奴才们碍于这份人情,这才不得不出面听审。”
“哦?你们居然欠着马德的人情?”康熙奇怪了。以魏东亭、穆子煦以及曹寅三人的谨慎,居然也会欠上马德的人情?要知道,魏东亭和穆子煦两人一向都是不怎么与人交往的,曹寅虽然自恃才学,交往不少,却也很少跟官吏们搅在一起,怎么一下子三个人居然都欠了马德的人情?
“给朕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康熙面色有些凝重地问道。
“主子其实不用担心,奴才几个当然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马德只是提醒了奴才和魏大哥几人不要赊欠国库银两而已!”曹寅看到康熙的神色,急忙答道。他可不敢引起康熙的什么误会,他们这几家全都是靠着康熙才能这么风光的,要是康熙突然对他们打个喷嚏,那么多眼红他们这些肥差的人,恐怕就要像恶狼一样扑上来了。就算没有什么过错,这些人恐怕也能把他们咬得体无完肤。
“你说你们归还国库银两的事情是马德提醒你们的?”康熙更加奇怪了。他本还以为是魏东亭几个人自觉归还所欠银两呢,想不到居然还是经过别人的提醒。
“回主子。确实如此。前两年,魏大哥奉您的旨意去向马德问话,两人闲聊时提到了这个,魏大哥这才催促我们快些归还欠帐,以免到时为人所指摘,主子您面子上不好看。”曹寅躬身答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呐……”康熙指着曹寅,叹了口气。曹寅的话让他听着很舒坦。以免他面子上不好看!这说明曹寅和魏东亭几个是把他看得比很多东西都重要啊。宁愿把他南巡驻跸的花费摊到自己的头上,也不愿意让他丢掉了面子。果然不愧是他的心腹中的心腹,知道主动为主分忧。
“对了,主子。奴才这儿还有马德关于李毓昌一案的奏章!”曹寅又递给康熙递过去一份奏折。
“嗯!”康熙接过奏折,也不翻看,只是又接着向曹寅问道:“你既然去听审了,那朕问你,你觉得马德审案审得如何?”
“这个……奴才觉得马德如果去抄家的话,肯定是一把好手!”曹寅笑了笑,说道。
“抄家的好手?你就这么看?”康熙拈须问道。那位四阿哥胤禛回来的时候,对他说的是“马德心思缜密,动如雷霆,根本就不让人有翻盘的机会”,可听曹寅这话,评价似乎不高啊。
“奴才觉得,马德是想借李毓昌一案镇慑江苏官员,所以,审案之时,才特意借题发挥。为的就是告诫江苏的官员,让这些人以后莫要犯到他的手里。不过,他这么做,很容易将江苏的官员都逼到对立的方向上去。他以前不来江苏,就是因为他在江苏的官员之中没有什么人缘儿,现在他不想着和光同尘,却意图以强势压服,奴才觉得他这是在行险!何况,江苏自古是人文荟萃之地,本地百姓都有一股傲气。官员亦是如此。马德如此强势,奴才不仅怕他无法达成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听到康熙的问话,曹寅又接着解释道。
“呵呵,你的意思莫非得是大才子才能在江苏做官?”康熙笑问道。
“主子说笑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奴才确也听说过江苏有人讽刺马德没有经过科举,是……”曹寅说到这里,看了看康熙的脸色,没有再说下去。
“是什么?你说便是,有什么好犹豫的?”康熙说道。
“主子,奴才听人说马德只是个……丘八!”曹寅低声答道。
“丘八?……哈哈哈!好,好一个‘丘八’!”康熙大笑两声,语气却突然转为森厉,“江南有才子,可惜却少德性!这次李毓昌一案,马德就抓起来这么多人,如果不是怕江南震动太大,朕倒真的想让马德去查一查,看看江南到底有几人清官!……哼,丘八!?马德自从出任安徽巡抚以来,从未贪渎过一分一厘一毫,安徽那么一个穷省,五年来居然没有向朝廷要过一分赈灾粮款,光是这一条,马德就无愧‘能吏’二字。依朕看,马德这个丘八出身的总督,比那些读遍圣贤书的才子强出不知多少倍。瞧不起?哼,朕明白马德为什么会这么暴躁了!他也是瞧不起,不过,他瞧不起的是江苏的那些官员!他根本就是懒得跟这些人嚼舌根儿!……”
“奴才失言了!请主子息怒。”曹寅没想到区区两个字居然会引得康熙发这么大的火,立时惊恐不安,跑倒在地板上。
“息怒?……你错了,朕不是怒,朕是无奈啊!”康熙深吸一口气,叹道。
……
“罢了,你起来吧。你这也是实话实话。要不是你的这些话,朕还想不到这些官员居然还敢如此!……”康熙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发火,抬手示意曹寅起来,又接着对曹寅叹道:“马德实心任事,是朝廷少有的能臣干吏,虽然行事有的时候有些乖张,却从不是为了自家私利。虽无清名,却远比任何官员都要清廉。朕向来也十分看重于他。……子清啊,你知道吗?朕有时候也怕啊!”
“主子,奴才不明白!”曹寅字子清,听到康熙突然叫起了自己的字,急忙应了一声。
“朕知道你不明白。其实,又何尝是你,多少人都不明白啊!”康熙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费迪南、于中、马德,此三人皆有大才,并且都极擅经营之道。在朕看来,朝廷之中,竟无一人可与之相比。不说别的,那盐课之事,马德所为,一个不好,可就是粉身碎骨啊,无忠无能,他焉能成事?所以,朕时常照拂于他们,因为他们确实是在为朝廷尽心尽力,没有谋私,此诚为难得,若为外力所阻,不仅伤了他们的心,损失的也只会是朝廷。”
“主子……”没想到马德等人在康熙的眼中居然会有这么高的地位,曹寅心中禁不住一阵惊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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