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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白玉阳反道:“我今日想听听杨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先放人。”
白玉阳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的意思,是换一个地方接着审问,别的都不用问,就山东这一项,咱们仔仔细细,理缝抠隙地给他问清楚了。”
杨伦听完,赫然起身,“那尚书大人问吧,户部月结,底下的官员们还在等着去岁的欠银,杨伦实在脱不开身,今日这供词已审看过了,若尚书大人再有问讯,差人传杨伦便是。”
“等一下。”
齐淮阳也站起身,出声劝道:“杨大人不必如此,我等都是希望能审清楚这件事,毕竟是关乎社稷民生,白尚书拳拳之意,即便伤了杨大人过去的同门之谊,也不该让他在这里受不白之冤啊。”
他强调“过去”二字,代表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提醒。
然而杨伦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即往外走。
“杨大人。”
背后忽然传来邓瑛的声音。
杨伦回过头,却见他躬身揖礼,“邓瑛有几句话,想跟杨大人说。”
说完又道:“白大人,可以容邓瑛单独与杨大人说吗?”
白玉阳和齐淮阳相视一眼。
“可以。你伺候杨大人走几步吧。”
“是。”
**
外面仍在下雨,杨伦背着手走在前面,邓瑛慢一步跟着他。
两人都没有撑伞,双双沉默地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直到走近刑部衙门的正门,杨伦方站住脚步。
“你做什么?跟来又不出声?”
邓瑛立在雨中,单薄的青衫此时贴着他的皮肤。
杨伦以前听说男子受腐刑之后容貌会有所改变,但邓瑛没有,只是气色越发的淡,从前的谦和之中,略渗着一丝自审身份后的顺服。
“你看得出来吗?他们希望,由你来刑讯我。”
“哼。”
“你该听他们的。”
杨伦转过身,“我问你,我对你用刑,你会说实话吗?”
“不会。”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所以,司礼监的那些人,的确亏空了不少吧。”
邓瑛在雨中抬起头,“是。”
“你为什么要维护他们!”
邓瑛忽然咳了几声,“非邓瑛所愿。”
“这是什么屁话。”
“大人,你要看明白一点,司礼监这十年来的确亏空了朝廷很多银子,但是这些款项,大部分是用到了皇室宗族之中。陛下暂时不会动何易贤,这个时候如果你与老师……”
他忽然想起白焕对他说过的话,忙改口道:“你与白阁老要用琉璃厂和三大殿的亏空来与司礼监相争,轻则损天家颜面,重则你与白阁老的政治前途都会就此斩断。”
杨伦静静地听完他的着一段话,忽然道:“这些话,你在宫里教过杨婉吗?”
“什么?”
杨伦抱起手臂,“差不多意思的话,杨婉今日也对我说了。”
“杨婉……”
“你住口!”
杨伦忽然喝斥道:“谁准你唤她的名字。”
邓瑛闭了口,垂目拱手,“是,邓瑛知错。”
杨伦沉默地盯着他,逐渐捏紧了手掌。
“我问你,从前杨婉在家里的时候,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
邓瑛听他这样问,望着雨地里喧闹的水流,惨淡地笑了笑,“我连她的名字,都不曾知道。”
“那现在呢?”
杨伦逼近他几步,“现在在宫里,你和她有没有什么?”
邓瑛抬起头,面上的笑容暗带自讽,“我怎么敢。”
他说完,轻轻握住自己的手腕,“我在这一朝是什么身份,我心里明白。我可立誓,我若对她有一丝的不敬之意,就令我受凌迟而死。”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杨伦背过身:“我只想告诉,她是我的妹妹,她要跟着你我没办法骂她。但她以后势必要出宫,嫁一个好人家,哪里寻不到好少年配她。我杨伦的妹妹,大可在这偌大的京慢慢挑看。”
这几句话砸入雨中,惊起了叶丛中几只躲雨的小雀,被雨淋得飞不起来,颤巍巍地滚到邓瑛脚边。
杨伦和邓瑛一道低头看去,暂时都没有出声。
良久,杨伦才开口道:“你知道吗?听到你刚才为我和老师考虑,我有点恶心。我不知道杨婉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就……”
杨伦龃着牙齿摇了摇头。
“她就不觉得难受吗?”
邓瑛受完这一段话,轻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没什么!就是想说了!”
杨伦赫然提高了声音,“邓符灵,我真的很恨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和老师情何以堪!”
话声回荡在雨里。
回应他的声音听起有些绝望,但尚残存着一丝温度。
“那你们就当符灵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