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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先忍着不适,俯身观察二姑娘的尸身。
此刻他手中还拎着那个沾血的面具,手上好像也沾到了血渍,黏黏地有些难受。
林森屏住呼吸,低头细看二姑娘颈间的伤。
姑娘一动不动的,要不是那可怕的伤口跟大片的血渍,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给辣手摧毁了。
林森又气又怜,正想着,却发现颈间二姑娘垂落的发丝无风而动!
本来以为是错觉,林森呆了呆,屏住呼吸更近地看了会儿,突然失声叫道:“姑娘还没有死!”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幸亏林森发现的及时,二姑娘虽然受伤极重,却竟没有死,仍是一息尚存。
可就算侥幸留了一条命,情况却仍是不容乐观,因为她自打事发后便没有醒过来,而负责诊看的大夫说她伤到了气管,就算醒了,一时半会也无法开口说话。
虽然二姑娘没醒也没有说话,但是就凭那个傩戏的面具,熟悉的现场,顿时让大家想到了冠家班发生的事情!
所以就算没有任何的口供,痛心疾首后恢复了一点理智的荫廷侯几乎已经认定了,多半是上次那个杀死管家的人又潜入府中,谋害了老太太,重伤了二姑娘!
而据丫鬟们说,里间的后窗本是关着的,但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却是满室寒凉,窗户赫然是洞开的。
那么,那个凶手当然便是从窗户潜入,得手后又跳窗而去!
柯其淳在外的搜索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找到了一柄丢弃在外间草丛中的沾血的刀子,老夫人房中的丫鬟辨认,正是放在桌上削果子用的。
联系上次砍死了管家而丢弃在现场的柴刀,同样的作案模式,可见确实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落雨潇潇,整个秋浦好像都给一片极大的绵延不绝的阴云遮盖住了,从无奇跟蔡采石进秋浦的时候,天就开始稀稀疏疏地下着雨。
林森跟柯其淳两个,把在荫廷侯府发生的事情同他们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们三个平日里碰头,当然得互相取笑打趣地混闹上一阵子,何况如今分开了几天,本该更热闹的,但这次却一反常态。
三个人,一概都是跟天上阴云一样的脸色,而同样的沉默。
因为他们心里都记着一个名字:苗可镌。
苗大人。
他们没有心情说笑,就算小别重逢,也只是彼此眼神示意,飞快地用唇角一闪而过的那点微弱笑意彼此招呼。
如今他们更关心的是正经事,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真凶,给苗大人报仇。
从门外进来的时候,虽然撑着伞,但脚下仍是沾了水。
无奇看着地上浅浅的带着水渍的脚印,听完了两人的描述后,问了一个问题:“那时候你们跑到荫廷侯老夫人房中,可看见过房中的脚印?”
“脚印?”林森先脱口问道。
无奇道:“是,你们说那天是才下过雨的,有没有脚印”
两人对视了眼,这个实在问住他们了。因为在那种惊心动魄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人跟鬼面具身上,很难再去留意别的。
林森皱眉回想,而柯其淳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没有。”
“当真?”
柯其淳谨慎而坚决地回答:“老太太身边,我不敢保证,但是在二姑娘身边,没有湿脚印。”
他竭力回想当时情形,是他第一个走到二姑娘跟前,第一个替她把面具摘下的,他曾仔细留意周围,在他的记忆之中,他没有看到地上的湿脚印。
如果有,就算当时他没留意,也一定会有印象!
林森问:“小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吁了口气:“我想去现场看看。”
“现在?”蔡采石先开了口:“你的腿……你要不要休息之后再去。”
“不打紧,一路坐车又没怎么走动,”无奇一笑:“倒是你呢?”
“我当然也没事,你若要去咱们就一起去。”
柯其淳跟林森各自备了一把油纸伞,出门乘车,便先去冠家班走了一趟。
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故,原先热火朝天的众人也都有些偃旗息鼓,没了往日苦练的劲头,又因下雨,冠家班的弟子都懒懒地或坐在檐下,或躲在屋内斗牌。
看见他们到了,便只冷漠地用眼神扫了过来。
从苗可镌被害后,凶手怀疑跟武家班有关,他们虽然是清白的,但所谓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家听说傩戏班子里有杀人凶手,这话流传开来,谁管他们是冠家班还是武家班?同样都是给人怀疑、被人疏远的“同类”。
何况官府至今还关着冠班主呢。
本来荫廷侯府出事后,可以证明冠班主不是凶手,姑且可以放出来的。
但荫廷侯满腔悲愤,非得找个出气的不可,他想若放走冠班主,凶手岂不又是大海捞针?故而他马上又有高论,他觉着凶手未必是武家班的人,毕竟把傩戏面具戴在芳姑娘脸上,更像是一种警告。
也许,是因为自己叫知府大人捉拿了冠班主,所以冠班主的同伙余孽报仇的来了!
毕竟真相未明,谁又能说得准呢。
无奇走到放着行头的仓库中,此处虽发生过凶案,但班子里的行头多数还是放在这里,无奇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鬼面具,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这些鬼面具看着有些狰狞可怖的,可在无奇看来,这不过是一张张无辜的脸。
有罪的是背后那借用他们来作孽的人。
她随手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却觉着极沉,不得不用双手捧着,放在面前往外看去,两只眼睛只能借着面具上眼睛处的镂空才能看清楚外头的情形。
这样沉重又这样的憋闷,她可以想象若是演出的话,戴着这个,是何等的不便。
正在打量,林森抬手把面具拿了过去,说道:“你玩什么不好,弄这个……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柯大哥亲眼看见荫廷侯府的芳姑娘戴着那玩意,我现在心还不安着呢,你趁早别也这么做。”
毕竟接连有两个人是这种戴着面具的死法了,林森竟起了忌讳,觉着无奇这样有些不吉利的。
无奇点点头,知道他是好意。
出了仓库,便问之前管家跟冠班主喝酒的地方,都挨个走了一趟。
正要离开的时候,冠家班的一名弟子叫住了他们,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京城里新来的?”
蔡采石道:“是啊,我们是清吏司的人。”
冠家班那人把他跟无奇都看了一遍:“京城不是很多能人的吗,怎么却叫两个小孩过来胡闹。哼,指望你们,我们老班主怕是要死在牢房里了!”
最后一句话透着气愤,周围几个人听见了,也纷纷道:“就是!根本靠不住,你们自己的人都死了……”
林森见他说话不客气,又听这些人提起苗可镌,顿时动了怒:“你们说什么?”
无奇探手制止了他,望着那发话的弟子道:“官府扣押嫌犯,本是律法有之,天公地道。但现在并无人证证明冠班主杀人,再行羁押已经不妥,稍后回知府衙门,我自会向知府禀明,冠班主今晚便会回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冠家班弟子都惊呼起来:“你说什么?”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还是个孩子呢,必然是骗我们的!别信他!”
无奇抬手。
众人慢慢地停了下来,都看着她。
无奇说道:“你们放心,官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的杀人凶手,不管他杀的是谁,杀人者死。”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
说完后,她迈步往外走去,柯其淳在旁边替她撑着伞。
蔡采石拉了拉林森:“走吧。”林森将怒火按住,这才随着他们一起往外去了。
雨略大了些。
傩神庙的门口,因为没有傩神出行的表演,显得格外的冷静寂寥,跟先前那种热闹喧腾的情形决然不同。
原先苗可镌倒下的地方,是有血渍的,但如今给雨水冲刷,血渍也都给洗的干干净净了。
无奇,蔡采石,林森,柯其淳四个人站在雨水横流的青石板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被雨水浇的透出一种深黑如铁一般颜色的青石。
好像苗可镌就倒在此处,而他们都拼命地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雨点打在伞上,劈里啪啦地响起来。
最先无法忍受转身走开的是林森,他边走边深深呼吸,举起袖子狠狠地把眼中的泪擦去。
然后是蔡采石,撑着伞追过去。
最后柯其淳道:“咱们也走吧。”
无奇点点头,在袖子里找了找,掏出一朵从府衙摘下来的白色蔷薇花。
她把蔷薇略蜷的花瓣吹开了些,缓缓俯身将花放在地上:“苗主事,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雨水落在白色的小花上,蔷薇花轻轻地抖了抖,就像是在回应无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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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鸭,这次为了苗大人~~感谢在2020-12-14??11:58:31~2020-12-14??19:2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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