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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这个叫含颖的宫女,虽然还算是聪慧,更懂得随机应变。可是,此件事情却也是有个极大的破绽。
若是寻常的贵女,乃至于一般的男子,都是不可能知晓。可是百里雪曾经师从风徽征,故而百里雪是心中了然。
这个破绽,一般人不可能如百里雪一样清楚。
百里雪也只盼望,元月砂同样不知晓。
可是百里雪的手,却也是禁不住抖了抖。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之中对元月砂充满了忌惮了。在她心里面,已不自禁的将元月砂看得极高,而且有些畏惧元月砂的本事。
饶是如此,百里雪却也是仍然禁不住有些个侥幸心思。
比如,元月砂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然而元月砂却沉沉开口:“皇后娘娘所言,虽然无不道理,可是陛下,臣女却有法子证明,这个宫女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臣女有证据!”
“这个证据,根本就在大家跟前。”
“证据就是周玉淳的尸首!”
元月砂言语锋锐,使得人不觉为之而心中一动。
这女郎所言,却也是越发没有道理了。她居然口口声声,指证周玉淳的尸首就是证据。
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心里面一阵子的惶恐,却禁不住在想,周玉淳这具尸首如此的可怖,谁还肯抬头多看一眼呢?
只怕是多看一眼,晚上都是会做噩梦的。
周皇后也是被元月砂这样儿的气定神闲弄得心中一阵子的慌乱。
她只觉得元月砂言语可谓是咄咄逼人。可是就算是这样子,周皇后也是并不乐意承认,元月砂能够反败为胜。替自己干活的,是些个十分有手腕的下属。她做皇后多年,自然也是暗中栽培了些个厉害的人物,为自己个儿做事干活。
自己的人下手,可谓是极为干净的,绝不至于被人扯了一片衣衫,或者拽下去一枚玉佩,再不然被人抓破手臂。
而说到底,周玉淳也病是跟很难下手的。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杀了这个小姑娘,并不比杀一只鸡困难多少。
她的人,下手一定是十分干净的,绝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个小妮子,根本都是虚张声势,来讹诈自己!
想到了这儿,周皇后面色沉了沉,底气渐渐也是透了出来了。
百里雪瞧着周皇后,眼底却流转了几许不屑。
还是什么皇后,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的无知无觉。不过人家到底只是皇后,也并不是真正具有高贵的皇族血脉,难怪也是聪明不起来。
说到底,父皇能容着她,可当真是有容人之量。
不然这个蠢妇,早该弄死不要碍眼了。
百里雪是个偏激、骄傲的性子,如今心里民自然是极讽刺的想着周皇后。
周皇后却无知无觉,只厉声:“昭华县主居然还有脸提及阿淳?你瞧瞧她这如花年纪,如今却也是变为这冷冰冰硬邦邦的尸体。你居然还砌词狡辩,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元月砂却冷笑:“皇后娘娘既然相信,月砂杀了人后,还有闲情逸致再偷一枚发钗,那月砂在娘娘眼中,确实也是够没心没肺。”
周皇后内心堵了堵,却不甘示弱:“是呀,为何你居然是能够如此泯灭人性?”
元月砂这样子说来,虽然是有些不合情理,可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能够圆过去的。
只要将元月砂说成丧心病狂的人,那么元月砂先杀阿淳,再盗发钗,这一切都是说得过去。
谁让元月砂,居然是这样儿的一个心狠之人呢?
元月砂却恍若未闻:“皇后娘娘还说错了一点,阿淳的尸体,虽然是冷冰冰,却还不是硬邦邦的。”
周皇后呵斥:“你还在胡说什么,拿阿淳尸首开玩笑?”
她就是故意让人将周玉淳的尸首抬起来。
这么一具少女尸体,更极具冲击力,更让人能够相信元月砂丧心病狂!
说不准,还能乱乱元月砂的心神。
然而元月砂的心神,却也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轻巧乱了去的。
“回陛下,其实人死之后,身体就开始发僵,并且开始变得硬邦邦的了。那柔软的身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开始生出与生前截然不同的发僵,再过一阵子,还会生出死后淤血痕迹。可是阿淳身子,既没有什么淤血,也没有发硬。她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死了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元月砂目光涟涟,落在了周玉淳毫无生气的身躯之上。
周皇后一阵子慌乱,死人会发僵,她也知晓一些的,在场别的人多多少少也是知晓一点。可是,可是这根本不能有用的!难道元月砂就想借此脱罪?这绝不可能。
元月砂却也是轻轻的说道:“月砂在此饮宴,并与睿王府的人纠缠争辩,之后又去盗钗。故而月砂根本不可能去害死阿淳!皇后娘娘,月砂是清白的,可是这个宫婢,却也是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一双眸子,蓦然焕发了奇异的光辉,便是这样子怔怔的盯着周皇后,好似要将周皇后刺个通透。
而这样子的目光,让周皇后很是心悸,一点儿都是不喜欢。
元月砂太大胆了,居然胆敢这样子的瞧着自己。
自己是一国之后,六宫之主,身份尊贵,元月砂这样子的贱婢,却也是凭什么竟然是如此的瞧着自己?
周皇后有些慌乱了,嗓音有些发颤,却不觉大胆了些:“什么尸体僵硬,简直是胡言乱语。这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又有几个知晓这档子的事儿?陛下,陛下,这不过是元月砂为了脱罪胡言乱语。她害死阿淳,一定要审她,审她!”
周皇后这样子的言语,却也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毕竟在场之人,家中长辈过世,却也是均是知晓,那人死了后尸体也是会发硬的。就算不通刑名之术,大约也是知晓了一些。他们虽然不知晓尸体多久会发硬,可是却知晓至少有这么档子事情。元月砂并非随口胡诌。
可是周皇后,却也是不依不饶,居然是这般言语。
宣德帝的眼底,不自禁的流转了一缕厌憎。
他早就已经厌透了周皇后了,只不过自己既然还有用周家的打算,人前也是不得不给周皇后一些体面。
至少,却也是不能当众撕破脸。
而这脸不是给周皇后的,而是给周家的。
想不到这个皇后,却也是给脸不要脸,越来越变本加厉。
宣德帝的内心,不自禁的浮起了一股子的淡淡的恼意!这个皇后,他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容忍了。
只不过宣德帝还未曾言语,却也是忽而有那么一道沉沉的嗓音响起:“皇后娘娘,月砂所言,都是真的。”
那嗓音入了周皇后的耳,让周皇后不觉怔了怔。
说话的要是别人,那么周皇后必定也是会耍弄自己皇后的威风,身份压制,不依不饶。
可是说话的,却偏偏是这个人,让周皇后居然都说不出话儿了。
说话的人,赫然正是周世澜。
他抓破了自己的手掌,又按住了膝头,那淡蓝色的衣衫之上,却也是不觉沾染了斑斑的血迹。
那张蜜色英俊的脸庞之上,却也是不由自主的透出了近乎绝望的悲伤与愤怒。
平素涟涟生辉的一双桃花眼,此刻却也是染满了冰冷的忧郁。
那些京城的贵女,轻轻一瞧,顿时也是觉得自己个儿心肝都仿佛碎掉了。她们多情的少女心中,却也是不自禁对周世澜生出了许多同情。周世澜平时虽然名声不是很好,又显得很是风流。可是这样子的一个男子,到底还是对亲妹妹不错的。
她们也是忍不住想,周世澜如今这么个样儿,还真有些个可怜啊。
便算是周皇后,此刻却也是禁不住被周世澜眸光所摄,竟不自禁的缕缕心虚。
周皇后也是做过许多极狠毒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她原本觉得好似清风拂过,并不会觉得如何的难受的。
可是如今,在周世澜那极冷漠悲痛的眼神注视之下,周皇后却仿佛觉得心口泛起了一股子陌生的惊惧。她,她当真是有些个心虚了。
说到底,周玉淳毕竟不是旁人,不但有些血脉关系,而且还年轻单纯,毫无心机臣府。
自然也是有些个不同的。
周世澜慢慢的收敛了自个人的目光,却也是不觉缓缓言语:“回陛下,微臣曾经去过战场,见过了许多的死人。而那些个死人死后会怎么样,我也是很清楚。阿淳,阿淳当真没有死多久——”
说到了这儿,周世澜嗓音微微艰涩,却也好似要哭出来了。那嗓音轻轻的颤抖,好似说不出来。
周世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昭华县主不会是凶手,那宫婢也一定是在说谎。求陛下为微臣做主,寻出害死微臣妹妹的凶手。”
他越说,嗓音渐渐锋锐:“若陛下觉得微臣言语有错,可以请精通刑名之事,会验尸弄骨的仵作,前来探查检验。便一定是会知晓,知晓微臣所言不差了!”
周世澜虽然这样子说,只不过也没人会不信。
谁都知晓,周世澜最疼爱周玉淳这个妹妹,一向都是宠爱有加。周玉淳天真善良,活泼可人,也是颇受周家上下喜爱。这样子一颗明珠,虽然因为元月砂的事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可是却无损周世澜对妹妹的疼爱之情。
眼见周世澜此刻情态,哪个不知此刻周世澜已然是痛如心扉。既然是如此,周世澜自然是打心眼儿里面想为自己亲妹妹讨回公道。
他自然绝不会包庇凶手!
如今周世澜这样子说,只有可能是因为元月砂并非真凶,故而周世澜如此言语。
更不必提,那指认元月砂的宫婢含颖啊了一声,轻轻的软倒在地,面色十分惶恐。
这个宫婢方才一直楚楚可怜,一副惊惶过度的样儿。
只不过如今却证明,她满口谎话,嘴里简直掏不出一句实话。
这个宫婢,简直是胆大包天!
周皇后却是从头凉到了脚,一阵子的心神惶恐。
周皇后嘴唇动动,想要说什么话儿,可是那话儿到了唇边,却也是怎么都是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便算她反驳了周世澜,可是待宣德帝请来了刑部精通验尸之人,也是能证明周玉淳刚死不久。
周玉淳既然是刚死不久,那么元月砂也是绝对不会是凶手了。
自己就算开口,可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周皇后这般想着,心尖尖却也是不觉浮起了缕缕的恼意。
不错,刚才她是因为周玉淳的死,不自禁的生出了几许的心虚。可是到了如今,所有的心虚却也是没有了。
她只觉得自己说不出的恼怒,道不尽的愤恨。为什么自己也是周家女儿,为周家付出了不少,可是周世澜呢,却一心一意帮着他那个傻妹妹,还有元月砂这个外人。
周皇后并不觉得自己错,反而觉得不公平,这一切,都是老天爷薄待自己。
她胸口泛起了一阵子的激动,却也是禁不住上下起伏。
周皇后更死死的扣着了那铁指套,扣得自己指尖好似泛起了一股子酸疼之意。
耳边却听着元月砂缓缓言语:“既然是如此,求陛下当众审文这个说谎的宫婢!以还月砂清白!”
说到了这儿,元月砂轻轻的福了福:“她既然是满口都是谎话,又一直跟在了周玉淳的身边,自然会知晓周玉淳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皇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元月砂是狗吗?这样儿死死的咬着,简直便是不依不饶!
想到了这儿,周皇后却又有些恍惚。
元月砂这副样子,自己是见过的,那时候元月砂攀咬萧英,就是这样子一股子的狠劲儿。
死死咬着,怎么都是不能够松口。
彼时元月砂这股子狠劲虽然让周皇后生气恼怒,可是毕竟也是没如何的放在心上。
事不关己,己不操心。那时候元月砂咬的是萧英,既然是如此,和她这位皇后娘娘又有能什么关系呢?
可是如今,等她自己消受元月砂这股子狠劲儿时候,她才知晓元月砂是多么的可怖。
荒唐!自己堂堂皇后,难道还能栽在这个小贱人手里?
就算是宣德帝,也不会轻易废了自己。
百里雪不动声色的收敛了自己目光,却也是禁不住在想,也许周皇后并不知晓自己如今的样子。
她并不知晓,如今她的模样,是多么的狼狈,多么的可笑。
困兽犹斗,可是周皇后却连锋锐的牙齿都是未见会有。
事到如今,周皇后那极可悲的结局,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偏生她还犹自不觉,以为还可再搏一搏。
父皇的忍耐,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更何况父皇以前想用周家,故而给周皇后留情面。可是如今却也是揭出,周皇后害死了周世澜最心爱的妹妹。
其实宣德帝已然是不必顾忌这儿了。
可偏生周皇后这么个蠢物,还居然是想不通透。
百里雪唇角蓦然浮起了讽刺和恼恨的笑容,不错,是自己加以建议,让周皇后害死周玉淳,嫁祸元月砂。自己太想让元月砂跌下来了!她也不是要害周皇后,要是这件事情做得很隐秘,那么害死周玉淳的凶手,就只能是元月砂。
和皇后娘娘是没什么关系的。
是周皇后人蠢,这档子事情也办不好,被人抓住了痛脚,一切都是周皇后活该。
百里雪红润的唇瓣,轻品茶水,不自禁的在想,是时候将自己从这档子的烂事里面摘出来了。
而一旁的周皇后,却也是犹自不解自己的处境。她不觉仍然端起架子,盛气凌人:“住口!元月砂,此时此刻,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你不过是区区县主,本宫是龙胤皇后,要如何做事情,轮得着你这个小小的县主插嘴?”
周皇后这样子说着,一双眸子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涟涟寒意。
她嗓音之所以这样子大,其实无非是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