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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嫁人了,只怕也不能主持中馈,料理家事,废物一个。便算是生儿育女,也是绝无可能。百里雪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她只觉得一个人活着,多多少少,总应该有些价值。否则,那也是不配活着。这个洛沅,年纪轻轻,也已然是不必活下来。她身子那么娇弱,需要别人照顾,活着又能有什么用?倒不如早些死了,为别的人省下些米粮。
百里雪也和洛沅接触过几次,洛沅确实也是单单纯纯,柔柔弱弱。她那份单纯,并不像李惠雪那样子假,而是废了许多银钱,与世隔绝,精心调养出来的。也是,风徽征是个聪明人,故作柔弱,又如何能骗得了风徽征?洛沅就算很柔弱,可是这样子的柔弱,却也是货真价实,并无虚假。
可那又怎么样,洛沅就算此生也是没有害一个人,可她这样儿的废物,纵然是活着,也是没什么益处。用黄金美玉珍珠末养出来的笼中鸟,就算果真养得可谓单纯如水,可是也一无是处。
她工于心计,就算是极讨厌洛沅,也是没在脸上露出来。她原本忍了洛沅这个废物,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却让百里雪忍无可忍。
那时候,皇宫之中,来了个南华郡主。她是南疆章王的女儿,说不来一口流利的京城官话,连说话的腔调也是带着一股子土味儿。百里雪自然嫌弃她,打心眼儿里面看不上。南华郡主是何等的俗气,她件件衣衫都用金线绣,绣得亮光闪闪,扎了别人的眼。那些明晃晃的宝石和珍珠,也是好似不要钱的往身上挂。可南华郡主既然出手阔绰,她人在京城,总不会找不到朋友,总会找到人陪着她玩儿的。
不过百里雪眼界高,心气儿傲,却也是一点都瞧不上。
可是那一天,南华郡主却拿出一副画儿,在人前炫耀。她说话又大声,又尖锐,就算百里雪不想听,可是也都听到了。
“这是风大人给我画的,画儿真好看,一千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风大人为我画了一副。”
别的女郎都听呆了,一千两黄金,好大一笔款子,南华县主好生阔绰。
便算是京城古董店的名人古画,亦只需二三百金。
再来风徽征身为翰林,素来冷冷淡淡,却肯为南华郡主润笔一挥,也十分难得。
而南华郡主故意说出来,要的就是这样子的效果。
“你们不要当我傻,当我不知晓京城字画价钱。可那些死去的老头子,生前抹几笔,画完画儿,再提几个字。也只有酸丁喜爱,附庸风雅,有什么趣?除非奉承男人,只怕你们才会说好看好看。我就喜爱风大人的画,他人俊,画画儿样子也好俊俏。这幅画,我真也说不出喜欢。我瞧也瞧不够,看着就觉得很是欢喜。”
百里雪却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若南华郡主只是虚言吹嘘,那么她根本不屑于和南华县主计较。可是她瞧了瞧,那副画当真就是风徽征手笔。南华郡主那样子满身铜臭的俗物,怎么能拿着风徽征的墨宝。
不错,风徽征的书法造诣是很不错,年纪虽轻,却别具一格,足有大家风范。
她记得有一次,风徽征写了字帖,百里雪自己想要留下来。
可风徽征只淡淡一弹,将那字帖弄碎了,说写得不好,留下来也是没趣儿。
之后百里雪却将那一片片碎了的纸片拢起来,再一片片的沾了上去。
她没让风徽征知晓,要是风徽征知晓了,一定是会嫌自己逾越,觉得自己不懂事。
可是却没想到,南华郡主拿着那副画,在人前招摇炫耀,十分得意。
她瞧着南华县主那洋洋自得的脸蛋,就恨不得将这张脸蛋生生抓碎。
这样子满身庸俗,暴发户一样的女子,怎么就配拿着风徽征的画儿,还如此的洋洋得意呢?
那时候自己过去,低声下气,向着南华县主讨要这副画。
南华县主却对自己好生一番奚落羞辱:“月意公主不是素来清高自负,瞧不上我这个乡下土包子。怎么如今,让我将这副画让给你?钱不是问题,可是千金难买心头好。要是月意公主喜爱风大人的墨宝,怎么没自己去求一副?不过,月意公主手指头上那枚翠玉扳指,我倒是很喜爱,若肯拿来换,我便将这副画儿给了你。”
那时候百里雪脸色变了变,她生母难产而死,一面也没见着,只瞧过宫中的美人儿画像。而自己个儿手指头上的扳指,却也是精致,据说是亡母遗物,她日日戴在手上。
可这犹豫不过片刻,却也是消失无踪了。
她母妃死得早,其实心里面并没有什么感情,之所以日日戴着这玉扳指,不过是盼望引起宣德帝的注意。
想到了这儿,百里雪就这样子手指头一伸,将那扳指就这样子轻轻巧巧的摘了下来了。
彼时南华郡主也吓了一跳,绝没想到百里雪居然是应了。恍恍惚惚间,这么幅画儿,就被轻轻巧巧的换了回来。
那时候百里雪手掌轻轻的拂过了这画卷,心里面却没有一点儿后悔,她怎么能容别的人羞辱风徽征呢。
老师必定有什么难处,所以这样子。百里雪骄傲,眼光很高,为人很挑剔。如果换做别的人,她定然不想再理睬了。可是对方是风徽征,似乎也是可以原谅了。
可她向风徽征问及这桩事情,风徽征轻轻的放下了手中书卷,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这有什么,我那副画,本值不了这么多,是南华郡主买得亏了。更何况,此事不偷不抢,南华郡主也没什么坏心,买了去只是出于炫耀而已。”
他甚至难得朝着百里雪笑了笑:“公主,微臣本来是罪臣之子,自幼生活困顿,吃了许多苦头,其实,你也不用将我想得太好。其实更俗气的事情,以前我也会做。”
百里雪却怎么都接受不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风徽征:“老师,你这样子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区区的阿堵物,贱卖自己的墨宝。别说千金之数,就算金山银山,也不能换你垂头一顾。”
她甚至想要告诉风徽征,若风徽征当真需要银钱,自己会代为筹谋。百里雪一直以为自己很高傲,可是她也是没想到,自己能将姿态放得这样子的低。
风徽征瞧着她激动的样子,那时候眼睛里面好似掠过了异样的神采。
“公主年纪虽轻,可是性子却是果敢坚毅,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可是,过刚易折,凡事太计较认真,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百里雪当然还记得那时候风徽征说的话儿,直到如今,却也是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可是风徽征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认同。
什么叫区区一副字画,她将风徽征瞧得极重,甚至连生母遗物都不屑一顾。偏偏风徽征却自轻自贱,当真让她气得要死,恨之入骨。可她人聪明,却也是不觉心生疑窦。翰林俸禄虽然并不十分丰厚,可也不算微薄。既然是如此,一向对财帛并不如何介意的风徽征,为何会忽而想要银钱呢?
她离得风徽征近了,蓦然从风徽征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药味儿。那药味儿,和洛沅身上的一模一样。后来她查清楚了,风徽征给洛沅买药,扯了绸缎做衣衫,费尽心思照顾她。洛沅本来有洛家养着,可是风徽征却偏偏凑这个热闹。洛沅那样子的娇贵身子,花费得多,惹得风徽征也是放下自尊,给南华郡主这个俗物做画,可真是作践自己。
可自己算什么,还摘了手上翠玉扳指换回画,风徽征却去讨好那个病秧子。
那一日,她气得将风徽征的那幅画撕得粉碎,内心之中浮起了浓浓的恨意。
自己是公主,身份高贵,聪明绝顶。而洛沅不过是个下贱的商女,脑子蠢钝,与白痴无异。既是如此,这样子的一个蠢物,又凭什么羞辱自己,让自个儿含羞忍辱?
百里雪不会甘心的,她要洛沅去死,才能以消自己内心的耻辱。
然后一个绝妙的毒计,就这样儿在百里雪的心口油然而生,让她忍不住跃跃欲试。
而此时此刻,长留王的府邸之中。
百里聂却也是自斟自饮,轻品一口菊花酒水,忽而不觉含笑:“小风,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与你初识,可谓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咱们合作,用了些手段,自然不免找了些人吹捧你几句。你那个时候,一个年轻的翰林学士,区区一副不怎么样的墨宝,咱们讹了南华郡主一千两黄金。这可真是地主家的傻女儿,怎么这样子好哄。”
纵然过去了多年,风徽征对南华郡主也有那么点些许愧疚。小姑娘纵然有些骄纵,却被百里聂这样子的人渣骗得团团转。那时候,他还对百里聂不是如何的了解。他也是不觉对百里聂谪仙般的容貌所迷惑,因此被百里聂的本性震惊得目瞪口呆。
事后,那一千两黄金,他和百里聂一人一半,坐地分赃。
然而一件并不愉悦的往事,却也是忽而就浮起在了风徽征的心口。他淡淡说道:“为什么又提及这件事情?”
百里聂道:“你不觉得,你亲妹妹的死,也许会被人翻出来。洛家这些年来,各地经营,无孔不入。洛家垂涎东海的海上贸易,觉得大船一开,银子就会好似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到口袋里面。不过海上风浪又大,海贼又多,又是睿王府势力范围。如果苏颖这个洛家捧出来的外甥女儿做了东海养女,搭桥铺路,洛家就能在东海行商,甚至杨帆海外。如此一来,挡在苏颖面前的百里雪,就变得有些碍事了。其实当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心知肚明。你那个被洛家养大的亲妹妹洛沅,是百里雪害死的。”
而风徽征那俊俏的容貌,如今却也好似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他记得当年家变时候,母亲害怕刚刚出生的妹子会因此受苦,瞒着官差,送给了友人抚养。
然而他们一家,被徒放到了苦寒之地,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他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沦为苦役,住的地方也是污秽不堪,吃的是发馊的食物,喝的是不洁的脏水。才到这儿不久,那些没熬死在路上的亲人,有一小半也因受不了这样子的苦楚而自尽。
风徽征也不堪忍受,可他性子坚毅不屈,硬生生强迫自己吃下那些个难咽食物。
并且,他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活着离开这儿,一定会!
那一段日子,如今想来,也是风徽征的心中梦魇。
他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了自己,到最后,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只任由他,瞧着西北霜雪,天寒地冻。
乃至于如何,他一身衣衫,必定也是要干净整洁,不能有丝毫的污秽。
只因为,但凡污秽,就容易让风徽征想到了那等极不堪的岁月。
那时候,他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盼望着当年送出去的妹妹,还好好活着。
他的亲人,已经一个个的,死在了这苦寒之地。
等到自己,摆脱罪臣之子的身份,他也只盼望自己在世上,还有唯一的亲人。
等他这污泥里面走出来的探花郎,洗清罪过,又成为陛下宠臣,入住翰林,前途不可限量。此时此刻,洛家却也是找上门来。
风徽征原本不想理睬洛家拉拢,可是洛家却送来一个他不能拒绝的女孩子,也就是他的亲妹妹洛沅。
洛家也观察他好几年了,甚至暗示风徽征能有今天,洛家暗中襄助不少。
风徽征也瞧过自己的妹妹,又单纯,又善良,如一无所知的金丝雀,养得娇惯,生得矜贵。他一时无法跟妹妹相认,毕竟如今风家虽然翻案,可当初送走妹妹,却有欺君之罪。洛沅虽然很柔弱,可那骨子里却透出了一缕温柔与善良。风徽征一见到她,就觉得内心好似涌动了淡淡的温暖。
可这个妹妹,却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温温柔柔的爱护。
她的吃喝穿戴,乃至于身子用药,样样都是价值不菲。
若没有这么些个好东西养着,只怕洛沅也是活不成。
洛家自然没有说不供,而且还供得很丰厚,很用心。
好似洛沅当真是洛家的族女,而不是风徽征的妹妹。
可是风徽征却不会那样子傻,更不会这样儿的天真。洛家步步为营,不过是想让他这么个新晋之贵,化为洛家的自己人。洛家根本居心不良,故意将洛沅养成这副模样。身为商人,在洛家瞧来,这世上之人,人人均有价码。就算不是金银珠宝,总有一样东西能将人打动。一个人总不是石头做的,总会有喜爱的东西。
洛沅需要风徽征照顾,风徽征并不觉得麻烦。他反而很喜爱照顾洛沅,也许阿沅虽然病弱,却终究是自己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自己。这些年来,他孑然一身,无亲无友。回过头去,也只能看到自己孤零零的影子。他有时候也会做梦,梦到自己踏步在一片茫茫的雪地之上,一回过头,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照顾阿沅,只觉得有些残缺的心口,也似被什么弥补,悄悄的填满,充满了温柔。
好似风徽征这样儿没有家族庇护的青年才俊,正是这些老辣商贾的目标。他们被百般引诱,一不小心,就是会坠入彀中,纠纠缠缠,化作牵线木偶。
那时候他需要银子,一个翰林的薪水,养不起一个重病的妹妹。
可他自不屑于向洛家服软,故而那时他与百里聂合作,一幅画买了千金。百里聂其实并不缺银子,只不过觉得好玩有趣。
风徽征一直将百里雪当做一个小孩子,纵然聪明,又因为不吉的名声受了一些委屈。可是百里雪到底未经世事,吃过真正的苦头。百里雪性子坚毅,宁折勿弯,觉得南华郡主俗气,为南华郡主做一副画儿,就是天大的耻辱。风徽征觉得她很天真,也有些想当然。
就好似风徽征跟百里雪说的那样子,更俗气的事情,他也不是不会做。百里雪自负,将她自己看得很高贵,更将风徽征捧到了神坛之上,恨不得顶礼膜拜。
可是他却是错了,百里雪某方面也许是个孩子,可是却是个既狠辣又有本事的孩子。她性子狠辣,骨子里面却有些偏激。洛沅就是死在了百里雪的手上,是被百里雪害死的。
他记得那一天,自己匆匆的赶到了洛家。洛沅手掌已经发凉,却让风徽征轻轻的捏住在了手中。可是,他一滴泪都没有流。
过去荒芜的日子,早就让风徽征学会面对失去,早已不会因为亲人的死而伤心。而他只是觉得内心很是荒芜,空荡荡的一片,好似什么都没有。那一天,他失去了两样珍宝。一个是失而复得的妹妹,一个是引以为傲的女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