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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月砂那娇柔的身影,在进入了纱帐之后,仿若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云雾之间,朦朦胧胧的。
少女的嗓音,却好似那细碎的青瓷:“殿下,如今月砂是整个京城最招人厌恶的存在了,这可都是拜殿下所赐。”
百里聂略略有些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曲起,轻轻一蹭自个儿的下颚,却也好似漫不经心言语:“是吗?那我可很抱歉。”
他幽润的眸光凝视着元月砂发间那朵艳丽无比的火菊花,略略停滞了些许时候,然后那双令人心悸的眸子,眸光方才也是落在了元月砂宛如细瓷般的精致面颊之上。其实他今日原本不必招元月砂到这纱帐之中,原本不必让元月砂承受这份嫉妒,可是却也是鬼使神差,如此吩咐。也许,原因就是元月砂这鬓发间的这朵如火般红菊。
百里聂唇间笑容仿若蕴含了一缕漫不经心的安抚,又似轻描淡写:“那是因为县主十分出色,自然会招惹别人的嫉妒。一个人稍稍有些别人没有的东西,都是会让人嫉妒,如今昭华县主能得到满京城女眷的嫉妒,正说明你是这些京中女郎之中最出色的姑娘。”
旋即百里聂目光示意,婉婉也是奉送上了茶水。
“尤其是本王,想起那日昭华县主对我教训,心心念念,难以忘怀。”
元月砂一双眸子却也是明润如故,轻轻的眨眨眼睛。难怪百里聂故意这样子行事,看来那日之事,百里聂受伤不轻,故而来寻自己的麻烦。
只不过如今百里聂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宛如谪仙,仿若没有任何情愫。这样子的男子,可当真会生气动怒?
百里聂却话锋一转:“不过本殿下更好奇的则是,月砂帮衬敏儿的原因。我怎么瞧来,你都绝不会是这样子热心助人的女孩子,你说是不是。”
元月砂嗤笑:“殿下,当真是要让月砂说得这样子明白?王爷看似冷情却也是无比的聪慧,应该心思通透,明白月砂心中所想。萧英说好了娶了,一转眼就将我弃如敝履,将我舍弃。就算如今我做了县主,难道就应该原谅他的移情别恋,对我的种种羞辱?我当然是要将萧英踩到足底,让他万劫不复。难道因为我是南府郡出身的丫头,他是尊贵的侯爷,能得些好处,已经是我的福分,连和他计较的资格都没有?长留王殿下,月砂不是那种很大度的姑娘,谁要是欺辱我了,我必定是要十倍百倍奉还。”
她憎恶萧英的真实原因自然也是绝对不能说出来,不过争风吃醋,这也是一桩很好的理由。
“也不能说不配计较。”百里聂倒是温温柔柔,脾气很好的样儿,一双眸子总是在元月砂面上逡巡不定,惹得元月砂一阵子的暴躁,恨不得将这长留王狠狠的揍一顿。
百里聂慢吞吞的说道:“我总觉得月砂眉宇之间蕴含了一股子淡淡的英气,纵然颇有心计,可是应该不会计较区区一门婚事。月砂就好似砂子里面的一颗明珠,是如此的明润,就算暗投,也让人觉得不可逼视。”
他好听的嗓音仿佛是这位长留王殿下吹出来的箫声,一声一声的润入元月砂的耳中,带着几分催眠的用处,催动元月砂张口,说些个实话儿。
元月砂唇角噙着一缕冷笑:“让长留王失望了,月砂却也就是这样子一个十分俗气的姑娘,心眼小,手段狠,谁得罪了我,一定是不依不饶。”
说到了这儿,她端起了茶杯,明着是饮茶润润嗓子,暗中却是掩饰自己的一缕不安心绪。
百里聂每次对着她,虽然是心眼耍尽,这脾气还是不错的。元月砂第一次锤得他吐血,第二次踢中他命根子,人家好好一个王爷,被她恣意欺辱,也没有报复的心思。然而饶是如此,元月砂每次见到了百里聂,内心却也是油然而生一缕淡淡的不安。
也许眼前这个俊雅腹黑的王爷,纵然总是温和以待,却总是给予元月砂莫名的压迫力。
茶水入喉,耳边却听着百里聂似真似假的温柔嗓音:“是吗?那这样子的性情,也很可爱。”
元月砂顿时也是呛得咳嗽了两声,好恶心。
却不乐意自个儿让百里聂步步逼问,占据主动。
元月砂干脆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方才贞敏公主得了殿下教诲,带着几分泪水,几许心死离开。月砂担心公主,方才随口问了公主几句,更知晓殿下看似无情,却是对公主一举一动,无不是十分关怀。不过,月砂却也是有几分僭越的话,不知晓当讲不当讲。”
她当然关心贞敏公主,更想要知晓百里聂对贞敏公主说了些知晓,更想要知晓这个心计颇深的长留王殿下有无为贞敏公主软了心肠,肯帮衬妹妹一二。
百里聂注意到元月砂又吞了一口茶水,慢悠悠说道:“我一向性子很随和,昭华县主想要说些什么,都可以直说无妨。”
元月砂那双眸子之中的桀骜不驯之色仿若是遮掩不住,转眼间却也是化作了煞煞冰雪讽刺之意:“殿下,一个人到了冬天,他没有钱,没有房子住,没有衣服穿,没有东西吃,他饥寒交迫,十分困顿。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给他落井下石,雪上加霜,这种人固然是很可恶,可是却不是最可恶的。殿下可知晓最可恶的是那种人?”
她不待百里聂回答,已然是说道:“这最可恶的,就是那种明明自己吃饱喝足,丰衣足食的富人。他们面对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穷人,落井下石也还罢了,却偏偏将这个穷人叫到自己身边,和颜悦色,告诉他们做人最重要的是靠自己双手勤劳奋斗,自食其力,拥有斗志去努力。亲切的问候鼓舞完毕,最后却连个馒头都没有给人家,就又将人送去冰天雪地。这种不但可恶,还很伪善,还很无耻!”
“殿下不觉得,自己就是这样子对待贞敏公主的吗?”
元月砂冷笑,贞敏公主郁郁寡欢,可元月砂只觉得百里聂十分无耻。
百里聂不动声色:“那也是要口才好,才会有感人肺腑的效果。就算是一个馒头都没有给,可是却仍然表达了我的关心,月砂,真诚的爱意难道不比那些庸俗的物资更珍贵?正因为这些话,是我从肺腑里面说出来的真心实意的言语,故而方才能有如此感情肺腑,暖人心脾的作用。”
元月砂唇角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抽搐了一下,百里聂是那样子的无耻,自己锋锐的言语仿佛是春风拂面,只恐怕用最锋锐的兵器,却也是刺不破百里聂那一张脸皮,当真是可笑之极,令人厌憎。
她不得不承认,贞敏公主实在是太单纯,且不说哄她进门儿的萧英,就连眼前这个长留王百里聂,也是绝不是什么好鸟。
“殿下不顾惜兄妹之情,月砂纵然是为贞敏公主心冷,也是实在也是不好插口。”
元月砂慢慢的收敛了自己眸中淡淡的幽光。
百里聂却也是不觉讶然:“月砂不是因为想报退亲之辱,才帮敏儿对付萧英,怎又变成真心实意,为敏儿所不平了?”
他唇瓣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也不待元月砂有所回应,却也是轻声细语:“倘若,本王让你放弃今日对付萧英,只因为你一定会吃亏,你可觉得,这是我这个冷血无情之人的一片善心,几许关怀?”
元月砂轻轻的抬起头,一双眸子却也是流转了缕缕光辉:“长留王殿下意思,月砂却也是不明白。今日难道不是睿王妃的一次宴会,月砂再如何无礼,也是不会在今天,打搅睿王妃的雅兴。”
百里聂淡淡的说道:“龙轻梅来京城是做人质,而不是真心想跟父皇做对。她纵然是恼恨萧英,可是已经是削了萧英颜面,让敏儿在这里留了半个多月。难道她还会真留足敏儿在这儿三个月?既然朝廷已然是给予了龙轻梅几分薄面,那么龙轻梅也会投桃报李,显示属于东海王妃的一片归顺之情,臣服之意。她,自然也是会在陛下面前卖好,而这卖好最好的法子,就是今日一派和乐之中,让贞敏公主回到陛下的身边,至少不再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些敏儿也许会想不不明白,可我相信昭华县主却也是了然于心。”
“我不理会昭华县主是因为什么目的,因此死死咬住了萧英不放。却只知道,如今昭华县主的打算,是利用贞敏公主,来达到除掉萧英的目的,故而也是不依不饶。故而你早有打算,就在睿王妃邀遍京城贵族,在此设宴时候,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借着贞敏公主之事,彻彻底底的扳倒萧英。过了今日,贞敏公主就不会在现身于人前,更不会成为你的棋子。而你也是不能再利用她,操纵她。这也是,昭华县主最后的机会。”
元月砂听着百里聂那缓缓言语,那嗓音是那般温和,却也是听得元月砂冷汗津津,手心竟似出了一层冷汗。这一刻,她内心竟禁不住涌动了一缕杀机,只因为百里聂实在是太聪慧了。这个懒洋洋的男人,冷漠无情,狡诈难缠,腹黑多变。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也好似瞧透了自个儿的内心深处,仿佛将自己内心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这样子的感觉,是元月砂深深厌恶,十分不喜的。她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也许眼前这个男人,会是自己未来的道路之上,最厉害的绊脚石也是说不定。
她不喜欢,这种自己被别的人看得透透的不悦感觉,这也是让元月砂觉得很是不快。
饶是如此,元月砂却也是竭力压住了自个儿内心之中,一缕说不出的淡淡异样。
她乖巧的轻品茶水,故作糊涂:“殿下这是在试探月砂?”
百里聂笃定:“不是试探,是肯定。虽然本殿下亲手烧的饭菜,亲手泡的茶水,都是用了真心,那茶水之中饱含了真心实意的味道。然而饶是如此,貌似我的真心,却弥补不了味道的拙劣。月砂,你第一次喝到本王亲手烹调的蔬菜汤时候,面色难看,强忍喝下。如今,你又喝了我亲手泡的茶水,难道没觉得特别难喝吗?还是,你看似轻松,其实今日十分挂心,甚至喝了茶水,也是索然无味。”
轻轻一句提醒,元月砂方才察觉到唇中茶水的种种苦涩,顿时也是不觉连连皱眉,也不觉勉强将这十分难喝的茶水给生生咽下了去了。
然而正因为如此,元月砂却也是在百里聂面前,顿时短了气势。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中缕缕的焦躁,再次睁开眼睛时候,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明润若水:“殿下既然不想管闲事,又很怕麻烦,何必缠着月砂呢,这一切与你何干?纵然今日,月砂被萧英反咬一口,乃至于处境不妙,可是这一切,和王爷你统统没有关系!王爷你呢,大可以仍然以你逍遥之姿,做个神仙。连亲妹妹都不会理会的人,月砂实在难以相信,你会在意一个外人的死活。”
百里聂却也是没有什么尴尬的样子:“月砂句句责骂,倒是让本王有些个不好意思了,也忍不住反省自己,自个儿可是有些个薄情寡义,冷血无情。只不过,谁让我就是如此秉性,空有一张重情重义的脸——”
元月砂冷笑,这张脸也看不出哪里重情重义。
“既然是如此,我被如此责骂,也应当为月砂尽力一二,比如,比如萧英有什么把柄,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为妹妹向你透露一二又如何?”
元月砂简直想要拂袖离去,却强自压下了火气,又坐在了自个儿的位置之上。
她目光灼灼,眼睛里面充满了恼恨之色。无论如何,百里聂的话对于元月砂是充满了无比浓郁的吸引力的。
毕竟百里聂心计颇深,又很有手腕,萧英在他面前颇为顺服,说不定当真捏着萧英的把柄。
百里聂就算是将贞敏公主当养的宠物,这养条狗也得有感情的吧。
他总不见得能忍心,瞧着贞敏公主沦落入敌手,被人羞辱折腾,生生折腾,被凌虐而死吧。
想来,百里聂还有那么一点点最后的人性,让他不至于脸都不要了。
“长留王殿下能有如此心思,月砂也为贞敏公主觉得宽慰。”
而百里聂却盯住了元月砂,缓缓说道:“只不过,昭华县主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元月砂愕然:“殿下不是,不是因为心疼妹妹,所以决意告知月砂萧英把柄,好让月砂为你妹妹出气。”
百里聂甜蜜的笑着:“你不是说了,你为了敏儿甚是宽慰。月砂是为了自己出气,怎么就如此吝啬,一点小小的牺牲,就当真不肯给了我呢?难道,我还会要你给不起的东西不成。”
笑语盈盈间,竟似有着一股子无耻调情的味道。
元月砂打小就是孤儿,她没有兄弟姐妹,更谈不上感受亲情。不过现在,元月砂觉得,这也许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倘若有个哥哥,此时此刻,仍然是慢有条理,哄骗完你的泪水,还忙着调戏小姑娘,有这样子的哥哥还不如没有。纵然是有着一张俊美面皮,却是狗都不如的东西。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双颊升腾起了一片英烈的红晕,娇艳无双,煞是动人,颇为好看。
然而那一双眸子,却也是蕴含了浓浓的怒意,仿佛是要将人生生吞噬,就此撕裂。
然而百里聂那一双漠然的眸子,却也好似没有丝毫的光华,沉沉静静,就算是些许火焰,也会沉溺于那两潭死水之中。
元月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那不知晓,长留王殿下,想要得到点什么。其实月砂有的,殿下也不稀罕。”
百里聂微笑:“我当然是稀罕的。”
他伸出手,指向了元月砂,认认真真:“我就要这个。”
眼见元月砂要发怒了,百里聂才缓缓添了一句:“不是要你,养昭华县主,怕我们长留王府养不起。我喜欢你鬓发间的红菊花,你摘下来给我,送给我好不好。”
一番话却让元月砂怒火一凝,目瞪口呆,一股子不可思议的感觉,涌上了元月砂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