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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丝。
最后一次,再容她最后一次——
恣意任性。
吉时将近,木晴天脸色已恢复了平静,淡淡如水,无喜无怒无悲无欢,宛如一个置身事外的来客。
弘苦看着这样的他,心底茫茫然,就连他带着她走至宴席软座上落座,她也没缓过神来,空洞的双眼一直盯着他,他对她抿唇一笑,淡淡地,敛于嘴角,却很温暖。她也随着笑了,淡淡地,同样的温暖。
直到他的背影慢慢走远,她的笑随着他每踏出一步而渐渐失落,遗落到不知名的暗夜。
真好,晴天又要成亲了,而新娘依旧不是她。夜宴原就是喜宴,而她竟仍是最后一个最后一刻才知道。她也不过离开了半月,一切竟都变了,变到她无法控制的结局。
真好……不是么……
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尝到淡淡的腥味,她才缓缓松开贝齿,伸出粉舌舔着微微掺出血丝的下唇,倒了杯酒猛灌下喉,冲淡了一些嘴里的腥味。她扯着唇畔却笑不出来,美酒可洗去唇上的腥涩,那她的心上裂开的伤痕又该用什么来填补?无法抑制的痛楚又该拿什么来冲淡?
酒壶见底,不知不觉被她喝了个精光,睨至旁桌一伸手便抓住酒壶的把手,使劲拿起却怎么也夺不过,抬起眼睑正好对上一双闪着潋光的眼,很熟悉,轻启朱唇:“你是……谁?”
“还记得在那边梨树下,我放的毒烟么?”女子轻声说着,手指向不远处的梨树。
“毒烟?”弘苦眯起眼,握住把手的五指突张爪形直袭女子与她抢酒的手,几个翻落,上下旋转吁回,三招过后,女子手腕一麻,与她争酒的手即时缩了回去,唇畔勾起,她拿过酒壶满了杯,轻道:“记得。”
“他中过盅,是以安然无恙。”女子笑了笑,并不在意两次皆输在弘苦手下,双眼未曾离过她半分,仔细地把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我为你制造了说出真相的机会,你却保持缄默,什么也没说。”
女子的目的只在于制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达到她目的的机会。是以,她放的只是普通的毒烟,只要是医术稍微精堪的大夫便能解得了。
弘苦一饮而尽,似是没有听到女子的话,面容无半点诧异,再次满了杯,依旧独自饮酌。晴天中过盅毒,后来解了,体质亦随之改变,变得百毒不侵,这一点她早就知道,是以她并不奇怪。
“为了救他,你杀了林嫣儿,他却不感激你,反而视你为仇敌。你就甘心?”
女子问,眉眼间尽是挑拨事非,弘苦知道无非就是借刀杀人,“你想我杀了谁?他?还是……她?”
女子笑,颇为自负,“你不会杀他,他却会要了你的命。你可以杀了她,只可惜已经晚了。”
晚了?弘苦忽然有了领悟,“你的意思是,今夜我会死?”
“不尽然。”
沉默,弘苦没再言语,片刻之后,见女子已有离去之意,她才问道:“林嫣儿是你什么人?”
女子迈开的步伐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迅速埋入一片夜色中,消失无踪。
弘苦盯着清澈泛着光的杯中酒,仰首再次见底。如若换在平日,她定追上问个清楚不可。但今夜,她只想喝醉,可偏偏清醒极了。
瞧,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喜庆的丝乐声敲起,看着一对新人踏着红毯缓缓走来。木晴天目不斜视地从她跟前走过,她想开口,却意外地对上和英那双笑弯了的眼眸,正向她示威。
弘苦轻轻眯起醉意朦胧的眸,朱唇紧抿,泛出一抹冷笑,狮子终于亮出了它锋利的爪子,准备全力撕烂她么?好啊,那就看看到最后,鹿死谁手!
木晴天与和英两人手中各牵红线的两端,笑容满面地走向红毯的另一端,直至一面诱着鸳鸯双戏图的石屏前才停了下来,一同转身喜悦地面向在场的宾客,在场的几人纷纷站起身道着恭喜。
她是不是也该起身相迎呢?毕竟她可是受邀请来的宾客,还是……妹妹呢!是不是该说句恭喜?
“一拜天地!”
弘苦思忖间,耳中已传来一声直推她下地狱的弘亮声音。转眸扫去,是站在屏风一旁的年轻男子,此人她也认得,却非木府之人。今夜来了这么多陌生的江湖客,她就算想要息事宁人怕也难了。
真是多秋的夜晚呢!
“再拜宾客!”
宾客?弘苦掀起浓密的长睫毛,诧异地环视四周,发现在这喜宴上偏偏少了最为重要的人!诺大的梨园喜堂只有几名宾客,且均是与木家和家八杆子打不着的宾客,这拜从何而来?何况这二拜本不该是宾客!绝对不应该是!
“且慢!”她霍然起身大声喝道,迈步上前,缓缓逼近。
突然的中断,木晴天与和英同时回首,看向扰其好事的捣乱者,却在刹那,两人神色各异。木晴天淡漠着脸,垂眉敛目。和英却是睁圆了双眼,一副想吃了她的狠样。
这哪里是新娘子应有的模样?她冷嗤一笑,眸未曾离过木晴天的脸半分,“这再拜应是高堂,而干娘如今仍然健在,和家老爷子也仍在世。晴天哥哥,怎么这再拜之礼没有高堂反倒成宾客了?这算哪门子的拜堂成亲?”
“这是木府与和府的事情,姑娘且莫捣乱!”当事者还未有所答应,立于一旁的年轻男子倒是先开口告诫,始终垂下的眼眸始藏着他的情绪,只闻沉着的声音在丝乐骤停的寂静下,回荡。
弘苦瞥向年轻男子,一步步靠近站定在他跟前,没有任何前兆,“啪”的一声,她举手便是一巴掌,只见宽大的衣袖飞扬,夜风隐隐泛起一股含着酣纯酒香的香气。
察觉到他的隐忍,她轻轻笑了开来,笑得极媚,“主子都还未说话呢,你一个奴才……”眼一横,厉声斥道:“多什么嘴!”
“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弘苦凭什么打她的人?!和英心中愤愤不平,正想发作就让身旁的木晴天拉下,他对她摇了摇头,附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什么,不会和英便转怒为笑,挑衅地睨向弘苦。
“晴天,你说是与不是呢?”炙热的眸盯着他与和英的亲密无间,弘苦转侧上前,声音仍是柔媚得很,却饱含着怒气,也许别人听不出来,但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不能再犹豫了。刻意忽略她快喷出火来的双眸,木晴天侧着脸庞,冷冷说道:“回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毫不留情的话语如冷箭般迅速正中红心,四分五裂的撕痛迅速窜满全身,眼眶里有什么正在迅速聚集,可她不能认输,她不能!深深地呼出长长的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抬起头睁大双眼望着满天的星光,她怕,怕一闭上眼如潮的泪水再也无法抵挡。
时间在这一刻滞停,周遭的一切变得鸦雀无声,她听不到,也看不到。
谁也没有动,谁也不愿意动,因为没有人愿意去碰一块易碎的水晶,即使她站在礼堂中央很碍事,即使那闪亮的光芒已盖过了新娘子,刺痛着今夜主角的眼瞳。
待到双眸已经恢复一片清明,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压下恢复了平常,弘苦微微勾起唇畔,现出一抹僵硬的浅笑,轻声质问:“不是你送请柬邀我来的么?怎么?晴天后悔了?”
斜睨着因酒浓而双颊彤红的她,因悲伤而笑得极为不自然的她,木晴天思绪万千,密密麻麻的千丝万缕缠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即没有邀她来,何来后悔之说?而邀她来的人无非就是和英,他今夜的新娘。
但,他怎能说?连大婚他都未将她的名字列入宾客之中,这样的话教他怎能说得出口?
沉默了一盏茶的工夫,木晴天幽幽而道:“你本不该来,不该来的。”
许久,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不该来?为何我来不得?晴天莫非怕我又是一刀便了结了你的新娘子?”她吃吃笑着,似是他的话说得好笑得紧,眼底却满是哀到致极的痛心,身子晃了几晃,许是酒后失态,许是千疮百孔,她站得有些不稳。笑意敛去,她疯狂地摇着头,“不会了,晴天且放心,我不会这么做了,也无需这么做了,无需了……”
“回去!出了木府,离了南迷城,再也不要回来了!”忽地,他转身双手抓住近在咫尺的她,疯狂地摇着她的双肩,如同那日在上淼苑,只是从容不迫的神情已变得慌恐,温和声音变得尖锐,他低吼着:“再也不要回来了!你听到没有?再也不要回来了!”
青丝飞起纷纷绕绕,她娥眉微蹙,如蝶翼的睫毛轻颤,深幽的黑瞳闪着不可理解的迷茫。不舍么?紧张么?他急着要她离开又是为何?不想她破坏他再一次难得的姻缘?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与和英共结连理么?
“晴天,为何要这样对我?”一双媚眼红泣似血,直视眼前这个她爱了半生,痴了半生的男子。眉间的愁似乎已成了死结,声音满是凄凉,再也无法掩饰,再也无法躲闪,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接着似是发泄般,一滴又一滴,如流水般簌簌直落。
哭了?她哭了……
手倏地松开她双肩的禁涸,一步一步后退,渐渐隐入阴暗的一隅,一闪一闪的红火照在他侧脸来回烁动,此时看来异常的鬼魅,让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猜不透他的心绪,只闻得一句阴冷的声音缓缓从他口中逸出:“你杀了嫣儿,你以为我真的会原谅你么?不!永远不会!”
“不是说莫再重提?不是说她的死是盗贼所为?不是说你只要我开心么?”几乎是用喊的,她嘶声力竭地质问,“难道这些话都是假的?难道你从来就容不下我?难道你要我……以命偿命么?”
“好啊!”一直禁言不语的和英终是忍不住,大声叫好,“以命偿命本就是公道!你即杀了林嫣儿,那就得填命!”
“和英……”
“怎么?晴天忘了娘亲了么?”听到木晴天仍在为弘苦说话,和英甚为不悦,明亮的双眸直视木晴天,搬出木老夫人来,口中威胁意味十足。
刹时,木晴天别过脸,垂眸沉默不语。
“哈哈哈……”弘苦大笑,见他即时噤口不闻不问,她笑得出了泪,虽然知道其中是为了干娘的安危,但他的舍弃仍让她痛彻心扉!
其他数人见弘苦又哭又笑,却是梨花带雨,不但美艳半丝不减,反是娇柔似水,惹人怜爱。男的不免心生怜惜,女的则是怒目相瞪,心中不平!
弹指间,银光闪过,待他们回神反应过来,一柄弯月已抽袖而出直指和英,只消一动,她会香消玉殒。
“原来和小姐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呀,想要置我弘苦于死地。哼!你还太嫩了!”她听着身后一声声刀剑出鞘,看着适才被她呼了一巴掌的年轻男子也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以报一掌之仇,脚下轻移到她身后,与其他几人站在同一阵线。
倾刻间,四面八方一片杀气腾腾,不用回首,弘苦也知道身后的几人个个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从进入梨园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明白他们的深藏不露。她却毫不以为意,神情自若,无半点怯意,凭她是徊生殿酒司,凭她是江湖盛传的醉胭脂,她还有何可畏惧的?
和英冷笑,“弘姑娘觉得你逃得掉么?本小姐说过,弘姑娘今夜的心情怕是要不好了,此刻看来,你的性命更是不保!”
“晴天,你真的只当弘苦是妹妹么?”和英的恐吓,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弘苦充耳不闻,只当蚊子在耳旁乱叫。直接略过,她对上木晴天深邃的黑眸,执意最后一次问出他的心意。
木晴天噤口不语,隐晦不明的光线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她的眼中自始至终只有一片嫣红,如血一般的红!
似是过了好几个日夜,漫长得足以让她窒息的时间。
实际上,却不过是片刻之间。
他终于回首,漆黑的眸盯着她犹带泪花的容颜,满眼的冰霜对上她眸底一簇炽热倔强的火焰,瞬间浇灭她最后一丝希望,“弘苦,我永远只是你的……晴天哥哥!”
斩钉截铁地回答,给她执意索要的答案。
一字一句,明明白白,他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也好,断了。也好,了结了。
手缓缓垂下,弯刀顿时失了颜色暗淡无光,弘苦失神地转身。
夏风微凉,如水泠肤,忽地有风吹过,并不大,琉璃风灯却是晃得历害,几欲摔下。大红楠木圆柱上彩绘的龙凤似是欲展翅双双腾飞,如鬼似魅的眸子瞪着人头皮发麻。一闪一灭,一明一暗的红火如九幽冥火,照在她木然冷绝的脸庞,让人有如置身于阿鼻地狱。
“九手翻云爪李通,明贤堂上官飞虎,天山老人杨柳谢,腾水宫王腕儿及李思琦,各位……好啊!”清清冷冷,无风无浪的一番点名轻轻从她口中念出,在场的江湖中人却是瞬间生出一身冷汗。
愕然、震惊、喜悦等表情在他们脸上瞬息万变,转换得飞快。到了最后全是一脸的得意,男的猖狂,女的傲慢,个个喜形于色,以自已在江湖上拥有响当当的名号而沾沾自喜,骄傲自满。
“没想到这小小南迷城的酒馆老板竟也知道我们的名号!说,你如何得知的?”穿得一身儒雅的上官飞虎出口质道,笑意盈盈,让周身的莽气柔和了些。
另外四人也同是满面春风,明明得意于自已闯出来的名堂,明明已是荣光满怀,却还是非得听到别人亲口的称赞方可罢休,似乎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他们用性命换来的荣誉。
冷哼一声,弘苦举起弯刀横在胸前微微摆弄,缓慢语调一字一字说着:“我识得尔等,尔等却识不得我。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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