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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的震动。他摇头叹息道:“汉使臂力、弓力、箭力都落于下风的,他只是在巧劲上胜了一筹,在射父蓝的箭升到空中最高点,刚刚下落的时候,汉使的箭恰恰到了。一个劲道将尽未尽,一个挟全力攻到,虽然总的是势不均、力不敌,在那一刻却是双方的力量完全平衡了,也才出现了我们看到的结果。汉使的眼力和箭术远远地在你之上,是术,你只有勇气和武力,在平时是可以胜敌的,但是遇上了这样的对手,你根本没有机会!”射父蓝面如土色,他一言不发,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猛地勒向脖颈,一点血慢慢的渗出,他站立片刻,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仰天摔倒地上,刀“呛啷”落地。
张骞没想到射父蓝竟然因为比箭没赢就自裁了,他心头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他纵马驰近,跳下马来,跪于射父蓝还温暖的身体前,自问:“为什么这样?”
倨傲青年和胖子默默地离开了,老武士咳咳几声,说道:“大人也不必为他难过。我们匈奴武士,刚刚能走路,就开始骑羊了,手中就有小弓射鼠兔儿玩耍;稍大些,就开始骑马射箭了。射父蓝在弓箭上面寖淫了数十年,在匈奴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对弓箭的热情,也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膂力和腰力,因此上他能够享名多年。只是,他不明白,射箭不仅是靠天赋的本钱和自己的努力的,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还要有智慧的!他恰恰少了这么一点点,而汉使大人却富于智慧,才轻松地胜了他。”
张骞苦笑:“我哪里敢说胜了!不过是侥幸平手罢了。他却这么想不开!”
“不!比武较技,特别是射箭,没有平手一说。有的一定是生死立判。”
张骞想不通,两人比武也好,比赛射箭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分出生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只是因为一场比武的胜负就结果了对方或者自己的生命,是极不负责任的。但是,射父蓝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吗?他怀疑自己以往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他根本理解不了这些武士的情怀?
后人有诗叹息射父蓝:少小弯弓射虎豹,驰马草原擘大雕;忠勇王事陷敌阵,耻不胜人自引刀。
老武士让人抬走了射父蓝的尸体,自己翻身上了驴子,对张骞拱手道:“我们这些人在箭法上都不是汉使大人的对手。不过是忠于王事,不得不而。大人只管前行,我等也只得跟着大人走。”
张骞没想到如此轻松地就化解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形势,刚刚因为射父蓝的死而伤感不已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心中想到:“射父蓝的死,或者是与他、与人、与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又觉得自己有点险恶了,四下看看,匈奴武士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悲戚之容。觉得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匈奴武士的心。
遂放心大胆的赶路,才到了单于庭,没想单于庭已经是四战之地了。大批的骑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对于他们这一小队人马。好奇的看看,就很快的超过了他们。一路上还见到不少的从单于庭逃出来的汉人,听说遇上了汉天使,上前哭诉他们悲惨的遭遇。张骞只能对他们洒一掬同情的泪水。他们也听到了汉军打过河西的消息,众人心中兴奋,却也带着一丝的伤感,他们出使十年。汉天子已经等不及他们带回好消息了,自己动手了。
三脚猫对张骞说:“如果单于庭正在大战,我们就没必要非要到那里去。绕开了,直接前往西极岂不更好?”
张骞也在犹豫。是不是一定要这个时候赶到单于庭去。想了几天,跟众人讨论了几次,大伙大多都觉得不值得到单于庭。后来以老武士为首的那些匈奴武士也都建议:“现在匈奴是失了头绪的,没了大单于的约束,各个王国都成了一盘散沙。大伙都六神无主了。您趁机走了,谁也没有可说的,也省了我们大伙的麻烦。”
对于大伙的好意,张骞心中感念,只是他也有自己不能释怀的地方:在十年前。嫣然山一场大战,死了无数的人,其中有许多跟着他来到匈奴的汉地英雄。这些人的血染红了嫣然山的石头,他岂有不经过嫣然山的道理?再者,那一次之所以在嫣然山大战,就是他们偷偷摸摸的想要离开单于庭,结果被乌丹得了口实,在道义上失了理,才被乌丹流放到弓卢水的。如果不能名正言顺的从单于庭离开,他总觉得自己是低人一头的,挺不起腰杆的。
张骞的心思,三脚猫多少理解一些,嫣然山大战,他适逢其会,不过那时候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差点死在那里,如果不是梁少敖拉着他跑了,他可能早就死于那里了。那里长眠的还有他们长春谷十二友的人,瞎子、白狗几人都死在了那里。他点头赞成张骞前往单于庭的意见。老武士等匈奴武士觉得不可思议,这汉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明可以轻松地走的,非要自找麻烦,还带给他们不少的麻烦,使得他们不能、也不敢私自回家!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不耐烦,对他们也渐渐地不客气起来。张骞淡然一笑,不再理会他们了。
左谷蠡王伊雉邪听了张骞的解释,也是心中惊异,这家伙恐怕真的是有毛病吧!不然干嘛往这凶险至极的地方来?不是找死又是什么!他盯着张骞深深的看了半天,突然说道:“你是和乌丹太子有约的。我就成全了你,让你进单于庭,和乌丹重新比武。如何?”
大伙都知道他的心思,只要能给乌丹制造麻烦,他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同时,张骞进去了,也不是做客的,也是满脑袋的烦恼,这一箭双雕,让两个自己都不喜欢的人先打一场,不管谁胜谁败,与他都没有任何的坏处,他何乐而不为?反而可以显示出他伊雉邪大王的宽宏大量,信义待人。何况,让张骞进了单于庭,让不让他出来,还是他伊雉邪说了算!他简直想要笑出来了,想到乌丹现在正是浑身的难受,又突然来了个什么汉使,乌丹的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对于伊雉邪的建议,张骞是无话可说,知道进去了,再想出来,可就难上加难了,而且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他低声和众人商议,想要甘父带着女人和孩子们留在外面,只有几个男人进入单于庭。菱叶首先反对:“我们不在外面等!我们说好了,要生死与共的!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处!”他儿子张虎力大声说道:“阿爹整天说单于庭如何的好玩,到了这里却不让我们进去看看吗?我是一定要进去看看的,看看单于庭怎么好玩,回去好跟人说!”他稚气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大伙都非要一同进去,张骞也无可奈何,他内心深处,也不愿与家人分开。咬咬牙,说道:“也罢!我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已经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凶险的地方是我们不敢去的。”伊雉邪也不禁为他们的勇气暗暗佩服,挥手让手下兵马让开了一条道,让汉使进去;同时派人喝道:“汉使张骞要进单于庭觐见太子!请乌丹太子打开营门。迎候汉使!”
单于庭上,乌丹的兵马已经疲惫不堪了,伊雉邪昼夜不停地攻打。他们一个人当做几个人使,仍然是到处都是漏洞。说是有援兵到来,却总是不停地失望。今天外面却突然停止了攻打,远处伊雉邪的大旗远远地出了营帐,在外面停住了。单于庭上面的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是什么人到了单于庭,伊雉邪亲自前往迎候。停了半天,伊雉邪的人马竟然让开了一条路。放外面的人进来,里面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新人进入了,都兴奋了起来。乌丹早就得到了信息,也赶到了营寨上。望着远处,不知道是喜是忧。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下面一叠声的呼喊:“汉使张骞觐见!”乌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可恶的家伙这时候到了!
张骞一众人马到了单于庭下面,抬头看去。乌丹脸色阴晴不定,表情复杂的看着下面。张骞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个阻止了他十年的人,流放了他十年的人,浪费了他十年的人。正在高高在上的看着自己,他仍然是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骄傲!张骞拱手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乌丹心情复杂的一抬手,“打开城门!”为了迎战,单于庭周围原来简易的石头垒砌的城墙,加固了不少,加高了许多,城门也是用巨大的原木制成的,“轰隆隆隆”的打开了,宇侣之守在城门边,对张骞拱手:“汉使大人,精神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张骞一笑:“大人还是这么雄姿英发,在单于庭非常的得意,才是真的可喜可贺了。”两人不再絮烦,张骞纵马率先进了城门,众人跟着进去,宇侣之警惕的看着外面的兵马,伊雉邪的人马却是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他们不让监督张骞的那些武士跟着进入单于庭了。
米叶尔好奇的看着这个很多人说起来就赞叹不已的汉使,觉得他只不过是高大了一些,面目英俊了一些,也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她觉得这句话这时候来到单于庭,内心就觉得他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捣蛋的,就心里不舒服,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连带着他周围的人,也都可恶得很。她面上的厌恶表情,使得张骞等人大为不解,这个美丽至极的女子为何对大伙这么的憎恶?这是不是那个传说从西极黎幹来的公主?如果是的话,他们到了西极,很可能要到黎幹去的,和黎幹人还有交道要打的。
乌丹看着张骞,说道:“张骞!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张骞笑道:“这可不是我能够做主的。”言下之意,当初咱们两人约定的十年之约,这些年可都是您老人家掌握着主动的,始作俑者是您太子殿下。
“你不自己走了算了,还来到单于庭搀和什么呀?”
“我是太子殿下‘请’来的,自然要跟殿下道别,怎能不辞而别,岂不让人笑话我张骞不知道理,不懂礼数!我自己还罢了,我是汉天子的使臣,代表着汉天子出使的,所到之处,自当不能失了汉天子的威仪和礼节的。”
看着他手中的符节,上面的牦牛尾已经没有了几根毛,原来火红的颜色,也早就失去了光彩和颜色,竹节被磨得光可鉴人,黑黝黝的,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材质了,脸上看,那个风采照人的少年,依稀还有一点往日的影子,更多的却是一个成熟的男子站在面前,眼睛里面深邃,眸子深不可测,已经非复当初少不更事的汉使了!他心中感慨良多,这个当初自己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汉人,已经不是池鱼了!
张骞看着乌丹,这个骄傲的匈奴天骄,脸上的骄横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沉稳、干练,虽然比之于伊雉邪的老辣还有不如,却也是个人中之杰。两人十年的恩恩怨怨,说不清道不明,自己虽然被他浪费了十年的光阴,却也拜他所赐,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还有自己心中无比的自信!
十载少年初长成,人间豪杰半死生;骏马增齿鹰毛落,剑映寒水鬓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