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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那些围观的饿学生还在,不禁说:“你们咋还不去打饭?一会儿该凉了。”
众人猛然惊醒,纷纷照着他们桌上的饭菜打。
食堂职工就看到土豆丝、酸菜鱼和豆腐汤越来越少。那萝卜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无人问津。
职工实在忍不住,问:“你们今儿怎么都不吃萝卜?”
“因为萝卜是你们做的。”
中学生小学生们异口同声。
职工很尴尬,还不能生气,还得挤出一丝笑:“我们做的就那么难吃吗?”
有实在的学生道:“跟我妈做的差不多。”
职工松了口气。
那学生又说:“可那是我妈,你们又不是。”潜在意思,我干嘛要忍着。
职工愈发尴尬。
刚刚他们围在甜儿四周那一幕,职工也注意到了。
这些学生都不怕他们,说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压低声音避着他们。有几个恨不得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听见。
职工知道学生们不喜欢他们做的菜。这个萝卜丝也是杜春分做的,他们潜意识以为学生们会买。压根没想过学生们压根没想到萝卜丝也出自杜春分之手。
职工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个萝卜丝,其实也是杜师傅做的。”
“你早说啊。”土豆便宜,食堂做,家里也做。有些学生其实看到土豆丝都腻歪。可比起有可能味道刚刚好,有可能咸的齁心的萝卜丝,他们宁愿吃快吃吐了的土豆。
职工立即接道:“那就来一份?”
“来一份尝尝。”那学生接过去,后面排队的学生伸手捏一根。
俩人大概关系很好,那学生两只手都有东西,就用脚朝他身上踹一下,“吓捏什么。”
被踹的学生浑不在意,道:“比老汪做的好吃。”
有学生不禁说:“老汪就没做过萝卜丝吧?”
老汪确实没做过。
萝卜和土豆虽然不一样,一个可当主食,一个可当水果。可到了他手里做法一样,要么切片炒,要么切块炖。
知道归知道,明晃晃说出来,老汪尴尬。
尤其身后还站着杜春分。
杜春分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可她一想到这里的学生家常不差钱,肯定没少带着他们下馆子,不像边防师的孩子,有钱也没处买。所以担心众口难调,伺候不好他们。
下课铃声响起来,杜春分就躲在墙角偷听反馈。
汪振东陪她,结果倒好,全是抱怨他的,“让您见笑了。”
杜春分:“你没师傅教,也没机会下馆子尝尝别人做的,能做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别跟我比,我光童子功就练了十年。”
汪振东懂。
杜春分学切菜的时候,他还在给地主家放牛呢。
“没有。就是怕你觉得有,有我们这样的同事,怪没面子的。”
杜春分笑道:“啥有面子没面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人人平等。再说了,你虽然做菜不如我,但蒸红薯和土豆的火候把握的刚刚好。”
“那是因为我蒸几十年了。”
杜春分:“那也是因为我做几十年了。”
汪振东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杜师傅,我起初看你干活那么理所,切鱼的话不多,还以为你可能有点不好相处。没想到啊。”
杜春分提醒他:“忘了我以前在哪儿工作?大饭店!起初是学徒,迎来送往跑堂的活儿都干过。我只是觉得做事的时候要专心,尤其是厨师。稍微大意,不是切着手,就是被油烫到,被火烧着。”
汪振东还真没想过这点,不禁道:“我明白了。”
“那咱们也吃饭。煮汤的鱼骨里面的肉咱们挑了吃了?”
在后厨忙半天的徐广福等人没意见。
杜春分就把那盆鱼骨一份为二,他们一半,另一半放烤炉上的屉子里给同事留着。
随后杜春分又把她特意留的土豆丝和萝卜丝一分为二。
几人端着他们的那份到案板上,就坐在案板边开吃。
徐广富一直给杜春分打下手,很清楚杜春分做菜的时候并没有放太多油。可味道却很好,微酸,且脆,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香。
杜春分给他解释,那是酱香。
徐广富看汪振东:“老班长,明儿还做这个?”
经过刚才那一番交流,汪振东觉得杜春分虽然是个女人,但比很多男厨师大气。
他小时候父母也想把他送去当学徒。可听说拜师要给拜师礼,不是熟人介绍的师傅还不收,收下之后给师傅端茶倒水三年,师傅也不见得能点播一句。他父母就放弃了。
汪振东想验证自己有没有看错,试探着问:“我也放过酱油,怎么就不如杜师傅你做的?”
杜春分:“你不是酱油放太多,就是酱油放少了。”
汪振东心底很是意外,她居然真回答了,“那该放多少?”
“适量。”
汪振东噎了一下。
杜春分:“回头我做的时候你看着,然后自己多做几次,做多了就知道了。否则只能找个小秤,每次放调料的时候称一下。”
徐广富好奇地问:“还有那么小的秤?”
杜春分:“有的。卖中药的地方。”
汪振东明白,放调料也得熟能生巧,“那是不是差一点,味道千差万别?”
杜春分微微点头:“不光调料,火候也特别重要。好比这土豆丝,火候不到,就夹生。炒的稍微久一点,即便加了醋,软不下来,那味道也不好。
“还有土豆就算切之前洗干净了,切好之后还得用水淘洗。对了,小徐,我让你把土豆水留着,没倒吧?”
大师傅吩咐的事,小徐不敢不上心,“在案板底下。”
另外两个帮厨好奇:“杜师傅留着那水干啥?”
杜春分:“先吃饭,吃好饭再说。”
几人都当她饿了。
杜春分确实饿了,但远远没法跟正长身体的学生们比。
这些学生被汪振东喂怕了,即便有甜儿她们在前,还有其他学生打头阵,却依然没敢买太多。
一道菜端回去尝一口,那味道快赶上宁阳饭店了,纷纷又加几样。
每样都想尝尝,越吃越想吃,结果不知不自觉都吃多了。包括王金氏和小毛蛋。
王金氏买的那些菜要按平时饭量,够一老一小吃两顿。结果一老一小吃的只剩一点点汤。王金氏撑的打嗝,小毛蛋靠在她身上。
一老一小缓了得有十来分钟才舒服点。可还是觉得难受。毛蛋就伸出小手要抱抱。
王金氏第一次拒绝他,“自己走,消消食。下次可不能这么吃。得亏你杜姨做的菜清淡,否则你非得上吐下泻不可。”
甜儿知道她娘做的菜好吃,可他俩也太夸张了吧。
“我娘做的饭有那么好吃吗?”
这菜搁物质丰富的太平年代确实很寻常。
可这些年物资短缺不少,做菜不是不舍得放油就是不舍得放调料,加上厨艺又限,还没机会下馆子,乍一吃到大厨的手艺,想不夸张都不行。
不需要太久,连吃一周,不要钱让王金氏敞开了吃,她可能都没今天吃得多。
王金氏道:“你看看那些学生。”
甜儿朝四周看上去,跟来的时候一样,磨磨蹭蹭,你扒着我的肩,我搂着你的脖子。跟来时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他们有气无力,脸色暗淡,现在有气无力,却是痛并快乐着。
平平忍不住问:“他们也吃的走不动?”
正好有同学从旁边过,忍不住说:“邵一平,你娘做的饭太好吃了。你娘以后是不是就是咱们学校食堂的厨师?”
平平下意识点头。
在她身后的同学高兴的惊呼一声,就说:“我回去就告诉我妈。以后可别再糟蹋菜了。”
王金氏想想她侄媳妇的厨艺,做的最好的是煮鸡蛋和鸡蛋挂面。土豆萝卜不是酱油煮,就是水煮,跟糟蹋没两样:“毛蛋,回头见着你妈,跟你妈说咱晚上也买着吃。”
小毛蛋毫不迟疑地下一下头答应下来。
王金氏高兴的笑了。
甜儿忍不住泼冷水:“我娘晚上可能不做菜。”
王金氏的笑凝固。
甜儿:“王奶奶说的,食堂晚上就一个菜。一个菜还要我娘做吗?食堂不是还有俩厨师?”
中午全是她娘做的,晚上还要她娘,其他人闲着,想累死她娘啊。
王金氏道:“那我们晚上先来看看。不是你娘做的,我们就回家吃去。”
吃饱喝足出来收餐盘的徐广富听到这句,赶忙回去告诉汪振东。
汪振东一个大老爷们,力气比杜春分大,也虚长她几岁,不好意思再让她做菜。可他更不想菜剩下来没人吃啊。
汪振东便跟杜春分商议,做了晚饭再回去。
厨房没肉,炒素菜简单,杜春分估计着她的工资肯定比搁边防师那边多,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下午三点半,徐广富弄一棵白菜,白菜叶和白菜帮分开,白菜帮做醋溜白菜,白菜跟所剩无几的猪油渣一块炖。
做好了之后,杜春分带两份回家。
怕一路上凉了,还用空小盆盖着。
从食堂到她家得经三栋楼房和一排瓦房。这时候学生都放学了,在路口玩闹。看到杜春分,虽然不认识她,因为中午吃的太美,也没忍不住:“食堂又做啥吃的?”
杜春分:“猪油渣炒白菜叶和醋溜白菜。”
“杜师傅做的?”
杜春分点头。
孩子们呼啦一下全散了。
年龄大,看孩子的老头老太太愣住,“这都咋了?”
杜春分急着回家,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不知道。回头你们问问。”到家就菜放炉子上温着,。她去堂屋搁烤炉上煮粥。
大米刚刚淘洗好,门被推开。
杜春分朝外看去,邵耀宗大步进来:“回来了?”
邵耀宗点一下头,注意到她拿的锅:“别做我饭了。我去食堂吃。”
“出什么事了?”
邵耀宗:“我过去盯着,换王旅长和副旅长回来休息。我去收拾几件衣物。对了,这个收好。”
杜春分下意识伸手,看清楚什么东西,顿时又想跟他练练:“邵耀宗,别告诉我这东西,你,你揣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