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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时,乃是他主动站出来,要向大树们展示自己的手段,如果他能将承守真拿下,他得到的不只是一片阴凉,而是真正成为新的参天大树!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幕后的靠山为何如此恐惧承守真了。

    承守真对于丹南政局其实早已洞若观火,之所以轻身而来就是让自己这类人敢兵行险招!毕竟东丹使团在丹南兴起的这片乌云,才是朝廷的腹心之患,因此承守真所有的行踪都围绕着使团展开。所有人以为他专心于此事上,因此才觉得有机可趁,可作黄雀在后,一击致命。其实是自投罗网!

    一切都在于朝廷宣行御制的时间差上。按照常例,重要的官员任命从官家与宰相商定,东府呈递札子,然后是中书舍人制词,还须官家御画,舍人录黄、书行,中书副署、门下封驳司书读,再转尚书副署,其中任何一人封还则须重头再来。这些流程一般都在两旬甚至月余左右。

    因此,即便大家都知道承守真将来丹南主政,但只要朝廷制书未下,他承守真就无权管涉丹南事务。

    也正是基于这种判断,他们才敢行此险招,意图造成既定事实,从而继续保持垄断丹南的局面。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无论是背靠的大树,还是他所庇荫的茅草,还有重新振作的机会,而栾大判已经走入死局,并非是有性命之忧,而是从这一刻起,大肇政坛将不会再有他容身之地。

    与他向来亲近者也会将他视若洪水猛兽,而有夙怨者绝不会浪费落井下石的机会,至于其他人也会将他视作破坏官场规矩,不安本分的毒虫,巴不得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以儆效尤。

    “营丘通判,天使面前,还需留诸位几分体面,”公良吉符站出来说话,按道理公良吉符只是启封城法曹,无论职司还是品级,在这堂上,此时此刻都没他说话的份儿。然而,他开了口,营丘通判作为一府副署也急忙收声,举止间透着恭敬讨好之意。无他,只因公良吉符所作所为都是代承公发声,也只有公良吉符所言能代表承公。

    “栾大判也是出于公心,只是行事莽撞了些。幸而今日府衙有营丘通判坐镇,总算没有闹出甚么荒唐事来!”这一句句都如利刃戳在栾大判一众人心上,“至于栾大判,毕竟是勤于公务,言语激烈恐怕是近来过于繁忙牵扯了旧疾所至,咱们还是须帮他担待一二。”

    其余人听得此话,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巴不得找个墙缝隐藏起来,深怕公良参军接下来会点到自己的名字,尤其是明检法已经是战战栗栗,眼看着就要软瘫倒地。

    “霄都监,公乃丹阳有名的厚道人,还是请您出面,帮着栾大判找个好医士,待他身体康复、头脑清楚,咱们再来叙话,可好?”

    霄都监站在营丘通判身后,回想两日以来的经历,甚觉后怕。霄家父子与营丘家相交莫逆,尤其是官场上向来是同声共气,霄都监深知营丘家这样三代皆是科举正途为官,仅是营丘潭其父这一脉便出了一相八进士,所谓一门桃李,簪笏满庭,积攒了三代人的经科同年、门生故吏,其根基深厚其实远胜那些在丹阳固步自封的白板豪强、空心勋贵。果不其然,营丘通判到现在为止都能选择站在胜利者一边,绝非侥幸,而是基于其人脉厚重。

    霄都监此刻心情复杂,侥幸欣喜之余更是深深地后怕以及对于前程的忧虑。毕竟他已经是跟着营丘通判彻底站在了丹南豪强的对立面了,除非能协助承公彻底扎稳脚跟,打开局面,否则栾大判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未来。

    因此听得公良参军的吩咐,霄都监也是以下官的姿态急忙趋前接应。

    这就是他交投名状的时候了,一丝犹豫都是落入万丈深渊的下场。

    “公良先生所言极是,霄某与栾大判也是久在同僚,当仁不让。只是某掌府内军务,此刻不得离开。可否将此事交予某那愚子办理,莫看小儿文不成武不就,好在熟悉丹阳地界繁杂事务,某再拨调几个细心的吏目役员跟着办事,必能照顾栾大判周全。”

    这老儿的巧心思也是极妙,这份投名状不仅交了出来,甚至还拿出宝贝儿子当了质子,若是还让栾大判掀出风浪,这板子打下来,可不只是落在老子的屁股上,儿子也跑不了。这份决绝,倒有些武夫光棍本色,也是承公所需要的。

    既然话说到这里,霄都监一挥手已经有亲信吏目公人直入堂内,两边挟着栾大判便向外而去。

    栾大判还想挣扎呼号,只是这些公人是拿贼的老手,一人拿着藏在袖内的铁尺狠狠捅到他的后腰,这份痛楚竟让栾大判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又有两人的双手如铁箍般牢牢扼住了栾大判手腕,腿下使了绊子,就这么众目睽睽下,一绊一带,栾大判身子已经离开地面,就这么被掼带着拿了出去。

    身前身后几个吏目则默契的高喊,‘栾大判昏病发啦,快快去府城寻名医去,若是耽搁恐怕性命难保!’

    明检法见此情形几乎是要瘫倒了,那推官早已跪坐地上,其余人等虽有兔死狐悲之气,却无肝胆相照豪情,皆是默默看着栾大判被带了出去。只有那提刑司管勾还能直勾勾站着,尽力维持着仪态,也仅此而已。

    只有霄春臣慢慢腾腾的挪了出来,向众上官行礼后,才不情不愿的往堂外而去,这胖子虽然平素慵懒可心智并不差到哪里,尤其是人情世故分外看得明白。只是看得明白,却不一定愿意违背本心,靠着阿谀奉承、揣摩上意度日。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份淳朴,加上几分狡黠,才能与营丘栿等人相交甚深,毕竟不甘沦落俗尘者自有几分傲气和风骨在,遇到大事比那蝇营狗苟之辈自然可靠许多。

    此时,他当然明白父亲为何让他操办此事,既是为了安承公等人之心,表达霄家赤诚效力之意,也是为了给他铺设一条捷径。自家事自家知,出身好听点儿是世代簪缨,说直白了就是几辈子都是一介武夫罢了,加之自己在文学上确实是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因此承袭父荫是唯一出路。若是仰仗父荫,自己这武散官高不到哪里,若是想获得个好实差,耗费的钱缗和人脉绝非小数。可若是自己能在承公面前露了脸,将来承公帅司幕府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父亲恐怕拼了老命也要为承公鞠躬尽瘁了。霄家父子只需有几分苦功在,这便是将来谋身的资本。

    父亲这些算计,霄春臣了然于胸,因此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做如此下作事,还是不得不做,这栾大判得罪的是承公等人,平素里虽然与营丘通判不睦,却也没有找过霄家的麻烦,而此时他却要做落井下石之人,胖子边走边忿忿难抑。一行人走出县学,栾大判已经被拉上了车,而胖子却没着急上马,原来是在大门外遇到了彰小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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