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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般进了屋,方一进屋,转身便重又将门掩下。但下一瞬,黑色的身影还没来得及从门框上的移开的手,便僵在了那,“嚓”一声之后,原本漆黑的屋子亮起一团桔黄色的火焰。
“沈叔,我等了你好久!”
扶着门口的黑衣人缓缓转身,目光对上目光冷寒如霜朝他看来的燕翊。
四目相对,燕翊神色间难掩恼怒,若不是因为沈真是父皇给他的人,他早在沈真进屋的那一刻便会悍然出手了结他。
他等了多少时间,才等到今天这个能光明正大进入京山的机会!又花了多少心思,才说服了战王与他合作,便是连战王妃的人都能为他所用!千算万算,他怎么算也没有算到,最终坏他大计的竟然会是沈真!
燕翊狭长的眸子里波光诡谲,神色淡漠的注视着沈真,“沈叔,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沈真抬手一把将脸上蒙着的黑巾扯落,深深的看了眼燕翊,却是什么也没说,大步进了内室。
燕翊一怔之后,目光一沉,转身便要离开时,换了一身衣裳的沈真却是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缓缓开口道:“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本欲离开的燕翊步子一顿,转身抬目看向沈真,冷声说道:“沈叔你明知道这次能入京山对我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因为你的擅自行动,我所有的努力,只怕都要付之东流。沈叔,难道不认为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沈真默了一默后,垂眸走至之前燕翊坐着的位置,取了桌上的茶壶替自已斟了一杯茶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原因,殿下若是信我,还请不必再问,若是不能信,待回到北齐后,自可向皇上呈情,将我调离。”
“……”
屋子里气氛一瞬间由之前的沉闷变得令人窒息。
燕翊之前还算克制的目光,在听完沈真的话后,已经可以说是几近疯狂。他压抑着怒火,目光严厉的看向神态自然好似说的不过是几句寻常家话的沈真,深吸了口气后,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我无话可说。”
话落,抬脚便往外走。
“砰”一声,门被重重的带上。
屋子里,沈真端着茶盏的手好似僵住了一半,他低垂了眉眼,阴鸷的目光落在褐色的茶汤上,稍倾,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下一瞬,举了茶盏一饮而尽。茶水已凉,没有想像中的芳香甘醇,有的只是微微的苦涩的滋味!
燕翊怒气冲冲的回到屋子里,还没等他坐下,青元急匆匆的从自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
燕翊霍然抬头,脸色青紫的看着难掩惶之色的青元,压低了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元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密布的汗水,哑了嗓子说道:“我们的人全都被杀了!”
“什么?”燕翊“咚”的一声,跌坐在身下的椅子里,目若死灰的看向青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紫伊跟着寸心去了后山,在寸心做出记号的河面示意我们的泅水上山,可是……”
“可是什么?”燕翊瞪大了眼看向青元。
青元吸了口气,闷声道:“可是,就在我们的人上了山后,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窜出了那么多人,她们跟疯了一样,眨眼间就将我们的人全都杀了!”
燕翊垂在身边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不多时,他整个人都跟着抖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
青元吓得脸色一白,才要上前,不想,燕翊摆了摆手,稍倾,僵硬的重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朝他看来。
“紫伊和寸心呢?她们怎么样了?”
青元垂了目光,“回殿下的话,小的不知。”
不知?!
燕翊僵直的目光眯了眯。
青元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的按照殿下的吩咐,远远的跟在她二人身后,之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就在我们的人才上岸后,不知道就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那些人……”青元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目光犹如被针刺了一般,缩了缩,接着往下说道:“那些人就像是地狱的魔鬼一样,见人就砍,砍完就将人往下游泳的河里扔……有些人只是砍伤了,可是……”
青元眼前浮现起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惨景,下意识的便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不知道高水河里有怪鱼,也曾看到过被怪鱼蚕食后冲到岸边的骨架,但亲眼目睹活生生的人被一群鱼群起攻之,倾刻间便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骨架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出生的晚,对于护国公主燕无暇,听到的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当时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女人再厉害的能厉害到哪去?可是,这一个夜晚将他所有的认知都推翻了。
青元是打小便跟在燕翊身边的,当日在东夏,青雀死在燕离手下,青元没日没夜的惦记着要复仇,本来这次来京山,青元并不在随行人员之内。是青元苦苦哀求,他才最终决定带了他来。
以青元对燕离的恨,他的眼里应该只有恨意,然,此刻……燕翊将落在青元脸上的目光缓缓收回,末了,他听到自已沙哑的声音响起。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紫伊和寸心,”
“是,殿下。”
青元一顿之后,连连退了下去。
屋子里,燕翊在默了一默后,猛的抬手将桌上的东西一个拂袖尽数扫到了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迸裂的声音响起之后,燕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废万分的坐在椅子里,气喘如牛,深遂的眸子如同浴血般散发着腥红的光芒。
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能让行动顺利完成,他甚至不惜自毁形像,在燕离面前做出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就是为了刺激燕离,让他能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可是……燕翊血红的眸子眯了眯,一道危险的幽芒一闪而逝。
是了,一定是沈真私闯主院引起了燕离的警觉,才会让他所有的计划功败垂成!
“混蛋!”
燕翊狠狠一拳砸在了身侧的桌子上,因为气极,腮帮子都差点咬碎了,才算是压下了去找沈真算帐的冲动。
东厢房。
沈真在听到主屋那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响后,漆黑浓密的眉头微微一挑,才要起身出去,但当手搁在门框上时,他目光一顿,下一瞬,慢慢的收回了搁在门框上的手。
默了一默后,沈真常年淡漠寡淡的脸上绽起抹哂笑,稍倾,缓缓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坐了片刻,他自袖笼里取出一张手指大小的纸条,匆匆一瞥过后,将纸条攥回掌心,再松手时,掌心霍然是一丛白色的粉末,他随手一扬,那丛粉末随风飘散。
……
容锦小心的解开了柳念夏的衣衫,等看清那道差点便将柳念夏劈成两段的剑伤后,不由便长长的吸了口冷气。
其实当时即便柳念夏不扑上来,她还是能避开黑衣人那一击的。可是有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不顾自已的生死来保护你,哪怕是职责所在,但内心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柳念夏因为失血已经痛晕过去,闻讯赶来的琳琅在看到眼前翻卷的皮肉过后,不由皱眉说道:“这个样子,怕是要缝线才行,不缝线等他自已好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缝线?!这个想法到是与自已不谋而合。
只是,琳琅她怎么会知道……容锦错愕的看向琳琅,等对上琳琅朝她看来的目光,一瞬间恍然回过神来,她怎么把护国公主给忘了!
自嘲的笑了笑,容锦对柳念夏说道:“你帮我搭把手,我来帮她缝线。”
琳琅上下打量容锦一眼,稍倾,挑了眉头,一脸轻视的问道:“容姑娘,可不是我轻看你,你觉得你行吗?”
“我不行,你行?”容锦没好气的看向琳琅。
琳琅才要说,她当然行,但想起自已也只不过是听师父从前偶尔说起过这缝针疗伤之法,却是从没上过手!话到嘴边的她,默了一默后,轻哼一声道:“你不行,我自然是更不行的了!”
容锦哼了一声,一边回头吩咐杏雨准备要用的东西,一边趁着这功夫,问琳琅,“后山那边怎么样了?你这个时候走开,要不要紧?”
“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这河里的鱼小半年都不用喂了!”琳琅听容锦问起后山之事,轻嗤一声后,笑着说道:“放心吧,有师父和青语坐镇,出不了什么差子!”
容锦想了想,便没再问。
她没问,琳琅却是看了眼床榻上的柳念夏后,轻声问道:“容姑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伤成这样?”
“杏雨没跟你说?”容锦看向琳琅问道。
琳琅摇了摇头,“杏雨到是说了,我就是奇怪,有少主在场,也有凤卫在场,怎么还能……”
“当时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她可能是怕我躲不过,情急之下才会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话落,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怕是她是不能跟我去北齐了。”
“嗯,这样重的伤,不说养个一年半载的,最其码十天半月的是躺着不能动的,不然伤口崩裂,等天气一热起来,想好,更不容易了。”琳琅说道。
琳琅想得到的,容锦又何偿没有想到。
柳念夏不去北齐,她身边还有杏雨可用,只是,蓝楹和琳琅肯定是要跟着燕离一道去北齐的,把柳念夏单独留在京山,合适吗?
“姑娘,你要的热水、剪子,针、线都准备好了。”
就在容锦拧眉沉思时,杏雨带着几个婆子端着热水和一干要用的事物走了进来。
容锦敛下纷乱的思绪,起身对琳琅说道:“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吧,旁的事,回头再说。”
琳琅点头,起身跟着容锦进了内室。
这个时代没有麻醉药,容锦还在踌躇着是否要让人拿绳子束缚住柳念夏,省得等会缝针时,她痛得受不了乱动。
琳琅却是二话不说,上前出手如电,连接点了柳念夏几处大穴,末了,对容锦说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容锦点了点头,先是拿了剪子剪掉柳念夏身腰际的衣裳,然后是清理创面,没有消炎药,她直接让杏雨拿了一壶高浓度的白酒来代替。
屋子里,她和琳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其间,便是被点了穴,柳念夏还是自昏迷中痛醒,汗水泪水流了一脸,她却是死死的咬着嘴里的布条,没有喊一声痛!
“哎,瞧不出来,到是个能忍的。”琳琅看了眼痛得身子控制不住颤抖的柳念夏对容锦说道。
容锦手里的线已经缝了一半,听了琳琅的话,也没吱声,只是唇角翘了翘,目光越发的柔和了几分,手里的动作更是又快上了几分。
缀锦楼用来宴客的小厅里,燕离捧着茶盏,目光落在身前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上。
不多时,婆子们鱼贯而出,看到如雕塑般坐在上首的的燕离时,齐齐步子一顿,“少主!”
燕离抬头,目光从婆子们脸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内室的琉璃帘上,淡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婆子们才要开口,恰在这时,容锦和琳琅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出来。
燕离便对婆子们摆了摆手,婆子们立时便低眉垂眼一一退了出去。
容锦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眉宇掩着一抹倦色,但在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时,还是挽了唇角,给了燕离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怎么样了,人没事了吧?”燕离回以容锦一笑,轻声问道。
容锦长长的吁了口气,在燕离身边的椅子里坐下,摇头说道:“伤口到是不至命,就是怕这几天伤口会感染,到时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去。”
要知道,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伤口感染,能不能熬过去完全都是看自已的伤者本人的命。
燕离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到也难为她这般忠心。”话落,对琳琅说道:“要用什么药,开了库房取便是了,务必把人救活。”
“是,少主。”话落,想了想,又道:“我去取枝老参煎水喂她喝些吧,老参固本培元,对伤口虽然效果不大,但却能让她尽早恢精力。”
燕离自是没有点头应允。
琳琅离开后,燕离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显白色的东边,又见容锦一脸倦色,轻声劝道:“一个晚上也没休息好,你去睡一觉,养养精神吧。”
容锦摇头,这一晚上发生那么多事,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我躺下也睡不着,我们还是把事情理一理吧。”
燕离想了想,说道:“那我让人给你做点吃食来吧。”
“不用了,天快亮了,等会就该用早膳了,这会吃了,回头又该吃不下。”容锦摇头,想起之前逃走的黑衣人,她抬手揉了揉额头,“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黑衣人夜闯主院的事?”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已倒了杯水喝,末了,轻声说道:“人,肯定是燕翊的人,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夜闯蕴真堂的目的是什么!”
“我到是有一个想法,只是……”燕离沉吟着没有往下说。
容锦抬头看向燕离,示意他往下说。
“也许,他的目标是玉玺。”燕离轻声说道。
“玉玺?”
燕离点头,“是的,玉玺。”
“我觉得不像!”容锦摇头,“就算他的目的是玉玺,他怎么确定玉玺在蕴真堂?还有,他们是初次来京山,是怎么……”
容锦的话声嘎然而止。
四目相对,燕离与容锦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神色,一瞬间,两人谁也再没往下说。
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锦的声音再度响起。
“念夏伤成这样,没一两个月怕是恢复不过来,我想把她留在京山,你看行不行?”
燕离当即点头道:“可以,她是为救你受的伤,虽是职责所在,但也算是有心了,你把她单独留在京山,身边没个侍候的人也不行,我让青语留下来照顾她吧。”
“青语留下来?”容锦看向燕离,默了一默,犹疑的说道:“你把青语留下来,你身边便只有琳琅和蓝姨可用,这样行吗?”
“可以的。”燕离唇角噙了抹浅笑,轻声说道:“我之前也没打算将她们都带去北齐,只是犹豫是留蓝姨还是青语,现在出了这事,不若还是把青语留下,她俩年纪相当,在京山也能有个伴。”
容锦点了点头,才要问燕离,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门外响起,蓝楹的声音。
“少主,容姑娘,念夏的伤不要紧吧?”
随着话声响起,蓝楹从门外走了进来,青语紧随其后。
容锦起身,上前迎了蓝楹,轻声说道:“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只要这几天不发烧,便没什么危险。”话落又对走在后面的青语笑了笑,轻声问道:“都处理好了吗?”
青语点了点头。
容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内室,对燕离说道:“蓝姨怕是有事跟你商量,念夏也需要静养,我看不如去你那边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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