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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离进来,当下起身见礼。
“容姑娘来了。”
琳琅一边说着,一边将主位上燕离身侧的椅子拉开,请了容锦入座。
待容锦和燕离都入座后,她们几人也围着主位左右分别坐下。
“这是娘亲的院子,这里是她用来待客的地方。”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你今天第一次来京山,她老人家虽然不在了,但你在这里用餐饭,权当是她老人家见过你了。”
容锦这才发现,燕离坐的主席的是下席,而朝东的主席则空着,紫檀圆木桌上,摆放着一副空置的饭碗,和一只白玉酒杯。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等会,我先敬公主一杯?”
燕离点头。
青语便起身替容锦倒酒。
酒倒满,容锦端了酒盏对着那张空着的椅子,略略弯身,轻声说道:“公主,我是容锦,我敬你一杯,愿你早登极乐,脱离轮回!”
话落,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青语将容锦空了酒盏满上,容锦才欲坐下,却见燕离站了起来,他端着酒盏,目光似痛似苦的看向东边空着的上席,稍倾,眉眸轻垂,轻声道:“娘亲,我是阿离,我带你回家了。你若是在天有灵,还请保锦锦儿,她是我要娶的妻子,您未来的儿媳。请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和锦儿逢凶化吉,子嗣绵延!”
话落,手里的酒盏同样一饮而尽。
容锦见了,举着酒盏对着上席空空的椅子也跟着举了举,转而,抬头,再度一饮而尽。
蓝楹红着眼眶,微微的撇了脸,眨落眼里的泪,微笑着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也不知道饭菜合不合你味口,你先将就着用一些,明天将你喜欢的菜列个菜单出来,我拿去给厨房。”
容锦笑着摇头道:“蓝姨,你别跟我客气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吃东西不挑剔。”
蓝楹在她身边呆了那么久,自是知晓容锦的习性,她的口味不说全部了解,也知道个七八分。此番,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是故,容锦话声一落,她便笑着说道:“嗯,我知道,你是个好养活的!”
话落,还不忘对燕离眨了眨眼。
逗得一侧的琳琅和青语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汤给喷了出来。
燕离因着担心容锦一连饮了两杯酒,正夹着盘里的菜让她过过嘴,因此没有留心蓝楹的话里有话。是故,眼见琳琅和青语憋笑憋得一脸扭曲,不由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菜放多了盐吗?”
琳琅和青语哪里还敢再多说,用最快的速度咽下嘴里的汤,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就是太久没吃到家里厨子的饭菜,一时间太高兴了。”
“太久没吃到家里厨子的饭菜?”燕离越发疑惑的看向琳琅,“你都吃了快小半个月,还这样稀罕?”
话落目光更是淡淡的睃了眼青语。
要知道,青语她可是在京山呆了小半年,这饭菜也吃了小半年!
青语一对上燕离的眼睛,便知道琳琅这临时找的破借口,漏馅了。当下,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琳琅一脚,神色淡淡的对燕离说道:“少主,你别听她胡谄,她刚才看你给容姑娘夹菜,夸你来着呢。”
琳琅怔怔的看着不动声色间便将她给卖了青语。心里久久回荡着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夸我?”燕离好笑的挑了挑眉头,问道:“夸我什么?”
“夸你貌美心善身体好!”青语说道。
燕离手里的筷子僵在了那。
容锦“扑哧”一声,将嘴里才吃进去的菜喷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快,侧了身,不然只怕喷了燕离一脸。
而前一刻还恶狠狠在心里咒骂着青语的琳琅,一怔过后,下一刻,拍着桌子便“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已然回神,正拧了眉头不知道是想发作还是不发作的燕离,说道:“少主,您别听她胡说,我可没说这种话,明明是她说的。”
蓝楹眼见着一餐好好的接风洗尘宴,便要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间弄成了滑稽戏,当下放了手里的筷子,对犹自互掐着的二人说道:“好了,我看你们两人一点也不饿,既然不饿,就先下去忙你们自已的事吧。”
“师父……”
青语和琳琅立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蓝楹。
蓝楹摆手,“赶紧走,别竖在这,让我眼睛疼。”
青语和琳琅又朝燕离看去,齐齐出声道:“少主!”
不想,燕离更狠,连眼神也欠奉一个,只管低声问着容锦,有没有呛着,刚才。
眼见得青语和琳琅还要向容锦求情,燕离冷冷的一个眼刀子飘了过去。开玩笑,取笑他,还想让他大发慈悲,将她们两人留下?他可没那么仁慈!
挨了眼刀子的两人,你怨我,我怨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蓝楹这才拾了筷子,勺了一勺子容锦爱吃的什锦豆腐捞放在容锦跟前的小碟里,笑着说道:“容姑娘,你偿偿看,这豆腐是用京山后山特有的玉泉水源做出来的,比当时北齐皇宫御膳房还要来得正宗。”
容锦向蓝楹道了谢,低头偿了偿,半响眯了眼睛说道:“嗯,确实很好吃。口味醇、浓、香、鲜、咸淡适宜,辛辣适中,很爽口。”
蓝楹便笑着又替她夹了另一道胭脂鹅脯,“你再偿偿这个。”
胭脂鹅脯在明朝时已经是一道名菜,《易牙遗意》云: “鹅一只,不碎,先以盐腌过,置汤锣内蒸熟,以鸭弹三五枚洒在内,候熟,杏腻浇供,名杏花鹅。而因杏花,红色,类似胭脂色。后世流传,便得了胭脂鹅脯这么个美名。”
容锦笑着,依言,夹了放在嘴里,细细嚼噙,自是咸香适宜,让人食欲大开。少不得又是一番赞赏之词。
蓝楹便笑着放了手里的筷子,对笑盈盈看着容锦的燕离说道:“少主,我之前还说容姑娘好养活,但看她对这两道菜的点评,只怕,却是要收回适才的话了。”
言下之意便是,容锦就是个地道的吃货,吃货,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燕离闻言,宠溺的看了容锦一眼,笑着说道:“无防,她既是喜欢,回头我们寻些手艺好的厨子,重金相聘便是。”
蓝楹原也不过是打趣容锦,听了燕离的话后,先是怔忡,续而却是失声笑道:“少主说的是,千金难买心头好,容姑娘既来了,又如何能委屈她。”
燕离赞同的点头,说道:“正是这个理。”
而被两人放在嘴里,你来我往的正主,容锦,一脸无奈赧然的看着二人,就差大喊,我不是吃货,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前世有个吃货搭档,被她给熏染了?
算了吧,还不如乖乖的承认自已就是个吃货呢!
“来,再偿偿这道香杏凝露蜜。”燕离拿了容锦的小碗,亲手替她盛了碗,递到容锦手里,笑着说道:“这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一道甜汤,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容锦谢过燕离,浅偿几口后,放了手里的小碗,看着燕离说道:“挺好吃的,甜而不腻,吃过后还有淡淡的杏仁香,我挺喜欢的。”
燕离看着容锦的目光便越发的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可能很多容锦的事,他都不是很了解。但他其实知道,容锦并不嗜甜,可是,现在,因为那是他娘亲曾经喜欢的一道美食,她却告诉他说,她喜欢。
容锦对上燕离温柔的眸子,心里一瞬间,涌上一种甜蜜的滋味。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想告诉他的就是,你想要我喜欢的,我都会试着去接受!
而蓝楹在看到二人那无声涌动的柔情蜜意时,目光再次落在了上席那个空着的椅子上,心里暗暗说道:公主,您看到了吗?您没有得到的,少主他得到了。您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少主和容姑娘啊!
这一夜,容锦酒意微澜才在杏雨的搀扶下,回了缀锦楼。
一路艰辛,当头挨上枕头的刹那,容锦睡上了这小半年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一夜无梦。
直至次日天明,容锦是被一阵鸟鸣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头顶青草色的纱帐上,虽然不是醉得很厉害,但头还是有些微微痛,嘴里也觉得干干的,她才翻身,打算去拿床头边温着茶壶,外面听到动静的杏雨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吗?”
容锦应了一声,便也懒得动弹了,对杏雨说道:“我嘴里干得厉害,你倒杯水给我喝。”
“是,姑娘。”
杏雨手脚利索的把容锦床上的帐子撩了,又拿了一边小几上温着的茶水倒了杯茶,递到容锦手里。
容锦接过,三口两口的喝光,抬头看了窗外明亮的天,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杏雨说道。
容锦不由便惊了惊,这么晚了?
一边掀了身上的薄被起床,一边对杏雨说道:“燕公子起来了吗?”
“嗯,你还在睡着的时候,燕公子就来过一趟了,见你睡得香,他便走了。”杏雨轻声说道。
很快门外,杏花和棉絮、柳念夏几人也走了进来。
三人端水的端水,拿花瓶的拿花瓶,扫地的扫地,各司其职,到也井井有条。
容锦在揉了揉额头,等人稍微舒服些了后,便翻身趿了鞋子下床,起身往净室走去,一边对杏雨说道:“你去看看,燕公子那边在忙些什么,如果是商量公主下葬的事宜,你便跟燕公子说一声,看有什么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是,姑娘。”
杏雨转身退了下去。
柳念夏一边收拾着容锦的床铺,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到是一片好心,不过,只怕燕公子还真没有姑娘能帮上忙的事。”
容锦自净房走了出来,接过杏花递来的帕子,一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脸,一边对柳念夏说道:“嗯,自是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但总是一片心意。”
“其实姑娘,还是能帮上忙的。”杏花在一边接了话说道。
容锦搁下手里的帕子朝杏花看去,“能有帮上忙的,什么忙?”
“姑娘,你可以以燕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同燕公子一起为公主守灵啊!”杏花说道。
杏花的话声才落,一侧的柳念夏便笑着附合道:“是啊,这还真是非姑娘不能帮上的忙的呢!”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容锦必竟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对于柳念夏和杏花的打趣,并不放在心上,轻声斥责了她们几句,抬头却看到棉絮僵硬着唇角怔怔的站在那,脸上想笑不敢笑,想悲不能悲的样子。顿时,心里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棉絮还没放下兰心和云珠的死,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负疚感呢!有心想安慰几句,却是张了嘴,不知说点什么,才能让棉絮放下这份沉重。
好在,这时,杏雨去而复返。
“姑娘,燕公子那边商量好了,三天后便将公主下葬。”杏雨进来便说道。
三天后?
容锦看向柳念夏,问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三天后是农历二十八,再有二天便是大年三十。”柳念夏说道。
容锦闻言点了点头,也确实只有这个日子较为妥当了。
“走吧,我们去给公主上柱香。”容锦说道。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柳念夏等人跟了上前,不相,还没出院子,便看到燕离正迎面而来。
“燕离!”容锦加快步子迎了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燕离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容锦的脸色后,轻声说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容锦点头,“挺好的,你呢?”
“我也睡得挺好的。”燕离对容锦说道,末了,眼见容锦行色匆匆,不由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我去给公主上柱香。”容锦对燕离说道。
“先用了早膳吧,”燕离轻声说道:“娘,那边不急。”
容锦还待再说,燕离已经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回走。
而她们才进屋里坐下没多久,青语便带着厨房的婆子送了早膳过来。
熬得香浓的小米粥,煎得金黄的锅贴,还有皮薄汁丰的小笼包子,每样都精致可口,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容锦用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两个小笼包,便放下了手里的碗。
燕离紧跟着也放了手里的碗,立时便有杏雨沏好的茶呈了上来,在喝了一口茶后,燕离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容锦狐疑的看向燕离,没来由的便脸上一红,讪讪笑道:“什么事?”
“嗯,”燕离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龙卫把郦映雪带来京山了!”
“……”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怎么了?”
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一样。
可不就是当头一棒吗?
容锦原还以为燕离说的事,是让她一起守灵,谁知道,燕离却是说郦映雪,她就算是反应再敏捿,这转变的速度也跟不上啊!
等对上燕离疑惑不解的目光,容锦只觉得一张脸臊得好似火烧了一样,连忙端了手里的茶盏,装作喝茶,却不想,一时心慌,才沏好的热茶吞了一大口,顿时烫得她张嘴便“哇”的一声给吐了出来。
“怎么了?可是烫着了!”燕离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搁,便跑到了容锦跟前,抬手便擒了她的下颌,等看到容锦一瞬间鲜红的嘴唇时,急得对一侧愣着的杏雨喝道:“还不快去取冰!”
杏雨匆匆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眼见得燕离急得就快要上前用嘴舔了,容锦连忙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没事,不是很烫。”
“还说不烫,才烧开的水,不烫才怪。”燕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说道:“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呢?疼吗?再忍忍,等杏雨冰取了来就好了!”话落,又是恨恨的看了眼门口,说道:“怎么这么慢!”
只把个屋子里的柳念夏几人给听得大气也不敢喘,公子啊,杏雨她长的是脚,不是翅膀,就是翅膀,也没有说飞出去就飞回来的啊!
棉絮回头看到了墙角种着几棵硕大的芦荟,她上前摘了一段,剥了外面的皮,透明的果粒递到容锦手里,轻声说道:“姑娘含着,先降降温吧。”
容锦接过,含了那肉色的果粒,抬头对燕离说道:“龙卫怎么会带郦映雪来京山?”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燕离摆手,恼怒的说道:“蓝楹说,龙卫是被楚惟一蒙弊,看在他们迷途知返,擒来郦映雪的份上,让我饶他们一回。”
容锦默了一默。
说起来,楚惟一虽然是害了她娘和公主的元凶,但这其间,又何偿不是有着郦映雪的推波助澜?但当日楚惟一用着李欢的死,要求他们放过郦映雪……容锦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燕离。
“你打算怎么处置郦映雪?”
------题外话------
终于雄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