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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府,吴继富早就带着府里的下人候在门外,才见着马车,连忙齐齐的迎了上前。
“郡主回来了。”
容锦撩了帘子,对身前一脸恭敬之色的吴继富说道:“嗯,回来了。”
话落,扶着南楼的手下了马车。
燕离在离郡主府隔着条巷子的时候,先下了马车。
她才一下车,吴继富的媳妇张氏和吴继祖的媳妇冯氏已经齐齐迎了上前,作势要去扶容锦,容锦摆手,看了眼大门外黑鸦鸦的一片脑袋,说道:“让他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郡主。”
吴继富回头打发了下人。
容锦带着南楼由着冯氏和张氏带着一干丫鬟婆子众星拱月般迎进郡主府,红楹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一侧的小厮,急走几步便去追容锦。
“郡主,热水和新衣都备好了,厨房菜也做好了,等您梳洗好,便可以开膳。”冯氏殷勤的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冯氏和张氏说道:“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这里有杏雨和杏花侍候就好了。”
冯氏和张氏应了一声时,福礼退了下去。
与匆匆自门外进来的红楹撞了个满怀,两人在府里也算是老人了,虽然与红楹见面不多,但却也知道,容锦与如意堂住着的那位长相不俗的公子关系非比寻常。说不得那位公主就是未来郡马!是故,二人连连向红楹陪礼。
红楹却是不曾理会陪礼的二人,大步进了屋子。
冯氏和张氏不由便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一抹焦虑。
她们对红楹客气,是因为她是燕离的人,她们不希望因为自已而让人误会,觉得郡主跋扈嚣张。可是,那也不意味着,她们愿意郡主被人打脸!
而红楹的此番的举动,可不就是打容锦的脸?
“嫂嫂,”张氏欲言又止的看向冯氏,扯了她快走几步,等离正屋有些距离了,这才轻声说道:“嫂嫂,要不要提醒郡主一句。”
冯氏脸上绽起一抹犹豫,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怎么提醒呢?郡主问起,难道我们就说是因为我们觉得那位公子的下人待我们并不如我们待她客气?怕郡主以后嫁了过去,会被下人轻待?”
张氏点头,“就是这样啊,我听人说了,燕公子是她和那个叫什么蓝楹的一手带大的。虽说只是个下人,但却是有着养育之恩,万一她在燕公子面前有心说上几句,只怕……”
冯氏摇了摇头,苦笑道:“弟妹,就算这话要说,也不能我们俩去说。”
“那谁说?”
“等婆婆回来了,让婆婆跟郡主说一说吧。”冯氏轻声说道:“婆婆是老夫人的人,便算是郡主心里不喜,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婆婆。”
张氏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妯娌两人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外走。
而红楹自是不会想到,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让人对她产生了误解。但即便知道,只怕她也不以为然。她不喜欢容锦,这是事实!但若是说她能影响燕离对容锦的态度,那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红楹进屋时,容锦正抱了衣裳准备去净房沐浴。
“容姑娘。”
红楹喊住了容锦。
容锦回头,见是红楹,一瞬间明白红楹来找她的目的,但身上粘粘糊糊的且红楹要问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心里有了主意,便对红楹说道:“红姨,我先洗洗,回头,我们再慢慢说。”
红楹心里却是有些不愿意。
澡什么时候不能洗,小公主的事能耽搁吗?
可是她又知道,容锦是那种有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的人。当下,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在外面等你。”
“杏雨,你给红楹沏壶茶。”容锦对杏雨吩咐道。
“是,郡主。”
杏雨转身去沏茶,容锦则进了浴室。
就算是容锦不想让红楹久等,已经尽力的加快速度,但还是花了小半个时辰。
等她披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来,红楹原本就冷的脸,越发像是三九寒冬下了一场雪,冷得沁骨子!
“容姑娘,”红楹见到容锦,起身站了起来,一脸急切的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你帮我劝劝少主吧,少主他……”
“红姨,”容锦接过跟在她身后替她擦头发的杏花手里的帕子,一边自已擦着头发,一边对红楹说道:“你真的想多了,那是燕公子的妹妹,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比谁都着急?
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红楹脸上绽起一抹苦笑,扶了桌子坐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桌子上的青花白瓷的茶盏,轻声说道:“容姑娘,你就当是我想多了吧。”
她这样说,容锦还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她不说,红楹却是顾自往下说道:“我知道,可能是我心急了,可是,容姑娘,你不知道,当年公主是在我手里出了事的,我每天从睁眼的那一刻就后悔到闭眼的那一刻,无数遍的责怪自已,当年为什么要跟公主分开?如果不分开,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失踪?如果不分开,哪怕是死,黄泉路上,公主也有个伴,是不是?”
容锦擦着头发的手不由便顿了顿。
良久,轻声说道:“红楹,我明白你的心情。”
“不,你不明白,你们谁都不明白!”红楹摇头,苦笑着说道:“别说你们,其实我自已有时候也不明白我自已,我们做下人的,本就该听主子的话,当年是公主执意分两道……且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好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是不是?再说了,现在不是已经有了好消息了吗?说不得那孩子就是小公主呢?”
说着,眼里燃烧起一抹热切的光芒。
容锦叹了口气,对红楹说道:“红姨,我看你眼下一片青黑,这些日子都没睡好吧?你先回去好生休息下,小公主的事,我回头便会跟燕公子说,不管是真是假,肯定会先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再说。”
“那容姑娘,你现在就去找我们少主吧!”红楹抬头看了容锦,急声说道,“天牢那必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真是小公主,她在牢里有个好歹的,岂不是寒了公主的心?这世上的事,最痛心的莫不过‘后悔’两字,我已经吃了这苦,不希望少主来日……”
正喋喋不休说着的红楹,忽的便看到坐在对面的容锦,神色间骤然闪过一抹凝重,目光也意味不明的朝她身后看去。她不由便怔了怔,下意识的回头朝后看。
这一回头,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色冷然,微垂了眸子站在门檐下的燕离。
少主身姿笔直,如松树般挺拔,因为背光的缘光,面容隐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看不出喜怒。
红楹下意识的便站了起来,“少主!”
容锦叹了口气,她知道红楹的行为怕是已经惹恼了燕离。
以她的本性,她无意牵扯进去,但想到当日明明知晓楚惟一便是那个背叛他的人,他却因为不想因为他没有证据的猜测而伤了红楹她们的心,而隐忍不发的事。这会子,她也只能上前,尽力化解这一刻他的恼怒了!
“你怎么来了?”容锦笑着起身,朝燕离走了过去,见他如黑缎子似的长发就那样湿湿的披在脑后,转身又对杏花吩咐道:“去,再去取块干净的帕子来。”
“是,郡主。”
杏花退了下去,急急的取了块干净的布帕递给容锦。
容锦将燕离按坐椅子里,拿着手里的布帕一边替他拭着那还滴水的头发,一边好笑的问道:“不是说,不嫌我臭吗?怎么这会子不但把衣服换了,连澡也洗了。”
燕离身子往后靠了靠,一脸闲适悠然的样子,听了容锦的话,他抬头,等他那看一眼便让人三魂失了两魂半的脸对上容锦后,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柔声说道:“我自然是不嫌你的啊,可是,我怕你嫌我。原想着换身衣裳就算了,可是又想着反正衣裳也换了,不如就连澡也洗了吧。”
若不是因着屋里还有一个一脸焦切的红楹,容锦差点就要抬手去捏眼前撒谎草稿都不打的人脸了。哪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明明就是他受不了她身上沾染的那一身霉腐气息,却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怕她嫌弃他!
容锦笑着换了块帕子,继续替燕离擦头发,眼角的余光觑到红楹还脸红白赤的站在那,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难道这个时候,红楹不是应该借势下坡,告退的吗?怎么……没等容锦想明白,这时燕离开口了。
“红姨,你退下吧,我有话跟容姑娘说。”
红楹闻言,连忙抬头目带哀求的看向容锦。
容锦顿了顿,轻声对燕离说道:“燕离,红姨她……”
“红姨她身上的伤还没大好,等蓝姨回来了,我打算让她回京山静养。”燕离打断容锦的话,对红楹说道:“算着日子,蓝姨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红姨你也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红楹哪里会想到,燕离突然间就会将她打发回京山。
一时间如被雷击般,怔在那没了反应!
好半响,才哆嗦了嘴唇看向燕离,有心想求情,可是对上燕离那比冰还要冷的眸子时,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是目光哀切的看向容锦。
容锦便是再想帮她,也觉得这个时候,她实在不应该再多嘴了!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扑通”一声,红楹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别说是燕离,就连容锦都觉得她过份了!
且不说燕离因着从小是在她身边长大,不能说待她如母,但较之旁人总是多了几分宽容。不然,凭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抗命,又岂止是让她发京山这样的处罚?她现在这么一跪,算是什么意思?只怕更多的是挟恩求报,倚老卖老吧?
容锦看向眉眼冷得如同一斗峭壁的燕离,正欲伸手去扶红楹,外面却响起小丫鬟的初雪的声音,“郡主,楚护卫求见。”
容锦扶向红楹的手便顿了顿,然后她抬头朝燕离看去,而这时,燕离也正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一个疑惑。
他来干什么?
“红姨,起来吧。”容锦缩回手,看向地上一脸委屈的红楹,轻声说道。
红楹没有理会容锦,而是抬头看向燕离,“少主,属下错了,请少责罚,只求少主不要让属下回京山。”
燕离眉宇轻蹙,目光一瞬如刀般看向红楹,“如果我说不行,你是不是就打算长跪不起?”
红楹脸上一顿,嘴角翕翕。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跪着吧。”燕离回头对容锦说道:“请了楚叔进来吧。”
容锦深深的看了眼红楹,吩咐道:“初雪,请了楚叔进来。”
红楹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抹倔强的光芒,跪在那一动不动。
不多时,楚惟一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一瞬对上跪在地上的红楹,儒雅英气的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惊讶之色,狐疑的对燕离说道:“少主,红楹她……”
燕离抬头目光凝视着楚惟一。
楚惟一打了个寒颤,明白过来。
这位少主打小就不喜欢掩饰自已的情绪,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用从前护国公主的话来说,这天下还没几个人能有资格让他掩饰自已的情绪。
想明白过来,楚惟一立刻敛了目光,低眉垂眼,一脸肃穆的说道:“少主,属下听南楼说,容姑娘与玉姑娘同处一室,所以便想过来跟容姑娘打听下玉姑娘的事,不想……”
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燕离在这,更不知道,燕离当着外人的面罚了红楹!
燕离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容姑娘确实与她同处一室,我来,本也是想问问容姑娘这具体的事情,既然楚叔也来了,不妨一起坐下来听听吧。”
“是,少主。”
楚惟一抱拳行礼,拣了一个离他们不近但却又方便说话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
燕离对容锦说道:“你把事情给楚叔详细的说一说吧。”
容锦点头,等杏雨奉过茶,她在燕离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浅啜了口茶。眼角余光撩了眼竖起耳朵的红楹,眼底滑过一抹深深的无奈,她真的不知道,等会,红楹会是怎样的反应!
“玉姑娘长得很玉雪可人,”容锦开口缓缓说道:“因为没见过公主,所以我也不能凭容貌来说,她是小公主还不是小公主……”
“南楼,她的眼睛跟少主长得很像!”红楹插话说道。
“啪”一声。
燕离手里的茶盏扔在了红楹身前的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溅了红楹一身。
红楹顿时便红了眼眶。
“少主!”楚唯一站了起来,抱拳道:“红楹她是关心则乱,还请少主不要怪罪。”
燕离唇角绽起一抹冷笑,目光微抬,先是扫了眼地上犹自不甘的红楹,然后又看向楚惟一,稍倾,缓缓开口说道:“我看也不是什么关心则乱,而是太想替我当家做主了!”
红楹和楚惟一脸上的神色,同时齐齐一变。
燕离冷哼了一声,回头对容锦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嗯,玉姑娘很聪明,”容锦唇角噙了抹笑,轻声说道:“之前在宫里时因为被用刑,有人逼她喝一种会让她失去自主意识的药,她说她都假装喝了,但等这些人一转身,她就尽数吐到了帕子里。”
燕离原本冷冽的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轻声说道:“是挺聪明的。”
地上的红楹张了张嘴,但目光对上身上的那一地碎瓷后,终只是嘴巴动了动,而没有发出声音。
容锦笑着看了眼燕离,却陡然话锋一转,轻声说道:“不过,就是胆子小了点,反应也迟钝了些。”
“哦,这话怎么说?”燕离看向容锦,不赞同的说道:“一个聪明人一般来说她有可能胆子小,但反应却不应该是迟钝的!”
容锦想了想,说道:“那可能是因为胆小,一时受了惊吓而忘记了反应吧!”
燕离点头,表示认同。
“容姑娘,我能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惟一一脸紧张的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便将那天晚上,狱卒想要对玉玲珑不利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叹道:“照说那个时候南楼已经出手,玉姑娘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跑出去,大声呼救吗?可她却……”
话落摇了摇头,一脸不欲多说的神色。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知,一侧的红楹却是听得心如刀割。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那真是公主的遗腹女,如果没有南楼……她,她就是死了都没脸见公主啊!
红楹咬着嘴,直至嘴里满是铁锈味,她才好不容易忍下了开口求燕离的念头,而是目光猩红无声的看向燕离。
“燕离,”容锦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燕离,说道:“我想明天进趟宫。”
燕离看向容锦,“你想进宫求皇后娘娘赦了她的罪?”
容锦点头,轻声说道:“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可是,既然知道了,就算最后证明她是假的,但现在,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天牢不闻不问,是不是?”
“只怕你就算是进宫也没用,反而是给自已惹麻烦。”燕离说道。
容锦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也知道,皇后娘娘怕是还不知道怎么生我的气呢,可是,除了求皇后娘娘,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能救她出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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