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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六月十六,是清平候府世子王箴和原长兴候府大房小姐容思荞奉旨成亲的日子。
长兴候府已不再是长兴候府,被永昌帝收了回去,来年会赏赐给谁,谁也不知道。容思荞和袁氏被容锦安置在了榆林巷的那处宅子里。
这天一大早,容锦穿了一身豆绿色绣黄色芙蓉花的小袄,下面配了条鹅黄拖地烟笼梅花凤仙裙,梳了个堕马髻,戴了一对南珠珠花和簪钗,耳朵上则是一对珍珠耳环,整个人往那一站,鲜丽明媚的就如同一朵刚绽放的石榴花一样,让人忍不住的便想多看几眼。
侍候着容锦的杏雨,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也不怪郡主不把燕公子放心上了,就郡主这姿色,这世间又有几人是入得了她的眼的呢?”
“怎么了,瞧你呆呆的模样,还没睡醒?”容锦打趣着杏雨。
杏雨脸上一红,连忙说道:“不是,奴婢是被郡主的美貌惊呆了。”
容锦便笑了说道:“撒谎,你可是日日见着我的,平时也没看你发呆啊!”
“那郡主平时也不曾这样盛妆装扮过啊!”杏雨笑了说道:“都说要人要衣衫马要鞍,这装扮和不装扮,自然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容锦笑了没接话,而是径直吩咐道:“你使了云珠去看看,马车都备好了没。今天是容大小姐的好日子,去迟了,不好。”
杏雨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喊了阶沿下的小丫鬟云珠,“你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郡主这一切都好了,立时可以出发。”
“是,杏雨姐姐。”
虽说是一同进府的,且年岁也相当,但必竟杏雨是容锦身边的一等丫鬟,而云珠是后来才被调来用的,是故,对杏雨很是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敬重。
不多时,云珠便跑了回来,站在门槛外回道:“杏雨姐姐,门房那边说马车都准备好了,郡主随时可以出门。”
“知道了,你下去吧。”话落,杏雨回头朝容锦看去,轻声道:“郡主,要不奴婢跟着您去吧?”
容锦摇了摇头,南楼和青语被安排了进行辰王府的事情,不能随行,蓝楹一直没有回来。本来说好琳琅陪了她去,但燕离那边临时有了点变故,琳琅被喊了去。现在境况就是,容锦得在她自已的这几个丫鬟里选人。
“让云珠去喊了念夏和棉雾来。”容锦对杏雨说道。
念夏养了这许久的伤,身子早已大好,但因为身边有杏雨和杏花侍候,短时间内,容锦便也没有安排什么活给念夏,念夏出身官家,今天这样的场合,还真就是她的用武之地!
杏雨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照着容锦的吩咐转身去吩咐云珠请人。
不多时,念夏和棉雾便走了进来。
“见过郡主。”两人上前行礼。
容锦摆了摆手,对二人说道:“我要去趟榆林巷,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吧。”
“是,郡主。”
两人都没有丝毫的疑虑,当即便应了下来。
容锦带着两人朝等在门房的马车走去,快要上车时,李远却是带着几个人急急的赶了过来。
“郡主,少主出门前,吩咐我们跟着郡主。”李远上前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他要招护卫被燕离给破坏了,现在除了用龙卫,就只能用龙卫,别无选择!
马车驶动,李远手一挥,几人就分成了两列,护卫在马车两侧。
“李远,琳琅是去干什么,你知道吗?”
李远默了一默后,才轻声说道:“楚叔派人送来消息,好似是说红姨中毒了,少主带了琳琅赶去与他们会合。”
容锦点了点头。
她知道李远嘴里的“楚叔”便是先帝的龙卫首领楚惟一,至于“红姨”则是与蓝楹一同照顾燕离长大的红楹,是当年护国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是第一任的凤卫队长!
这两人对燕离来说都是比较重要的,容锦暗暗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不然,只怕燕离心里又要难过一阵了。
一柱香后,马车停在榆林巷。
因为是御赐的婚事,礼部早有官员来主事,容锦原本想着,长兴候府被夺爵流放,怕是容思荞的这场婚事要冷清了,却不想,府邸外达官显贵熙熙攘攘将半条街道都给堵住了。
“这……”容锦怔怔的看了眼在廊檐下迎客的穿一身官服的礼部官员,回头对念夏说道:“不是只有皇室的婚事才会有礼部的官员出面打理的吗?”
念夏闻言,清冷的脸上绽起抹浅笑,轻声说道:“郡主有所不知,若是皇上有明谕,礼部也还是要出面的。”
言下之意,便是礼部官员会在出现在这,是因为永昌帝有话。
容锦点了点头,收了目光起身往里走。
而几乎是她一出现,周遭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她身上。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是永宁郡主,她怎么来了?”
“哎,新娘子是她的族姐妹,她当然要来了。”
“可是,不是说长兴候府就是毁在她手里的吗?她怎么还敢来,也不怕那容大小姐撕了她!”
“嗤,你也知道长兴候府没了,她现在是御封的郡主,容大小姐怕是巴结都来不及,还敢撕了她?你见过水往高处流,人往低处走的?”
“呃,也是哦!对了,听人说郡主府正紧锣密鼓的招婿呢,怎么样,你家小子有没有去试试?”
“哎,别提了……”
剩下的又是一阵巴啦巴啦,容锦因为走得远了,便也没听进耳朵里。
到是念夏和棉雾听得这些闲话,一脸寒霜,目光如刀的狠狠的剐了几眼,那些正说得天花乱坠的老百姓。
容锦才进屋,便有下人迎了上来。
“小的见过郡主。”
容锦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忙自已的吧,我去后院看看。”
“是,郡主。”
待下人退下后,容锦对身后跟着的李远说道:“我带了念夏和棉雾进去就行了,你带着人去前厅喝茶吧,我这边好了,我会棉雾来说一声。”
李远点头。
容锦这才带了念夏和棉雾朝后院走去。
越往里走,越显得冷清,虽然处处都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但是因为没有宾客的缘故,到显得这种喜庆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到了主屋,远远的小丫鬟看到了,连忙朝屋子里回报:“芸芷姐姐,有人来了。”
芸芷撩了帘子出来,待看清来人是容锦后,身子一颤,吓得当即便后退了一大步,身后响起袁氏沙哑的声音。
“芸芷,是谁来了?”
芸芷哆了声音说道:“夫人,是,是锦小姐来了。”
屋子里先是一静,紧接着便是急促的步子声。
下一瞬,袁氏急急了走出来。
而这时,容锦恰恰已经走到了阶沿下,她抬头朝面色蜡黄不似办喜事到似办丧事的袁氏看去,脸上绽起一抹甜美的笑,屈膝一福,脆声说道:“容锦恭喜夫人。”
袁氏顿时就觉得好似吃了几斤黄莲,苦得连舌头都不动了。
恭喜?!
哪来的喜啊?
王箴一身的骨头都碎了,除了两只手能动外,人就跟滩烂泥一样睡在榻上。容思荞嫁过去,根本就是守活寡!
但即便是这样,她又能怎么办?
婚不能悔,不但不能悔还得高高兴兴的嫁!
“锦儿,你答应过我的,你……”袁氏上前一步,紧紧的攥住了容锦的手,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木板一样,满脸渴望的说道:“锦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你一定要帮帮你堂姐,她,她这一辈子就指着你了啊!”
话落,眼泪便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容锦不着痕迹的收了手,淡淡道:“大小姐呢?我是来给她送添妆的。”
袁氏连忙说道:“她在屋里,我带你去,之前还念叨着呢,说你怎么还不来……”
袁氏絮絮叨叨的引着容锦往屋里走。
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妆容齐整的容思荞抬头朝容锦看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容锦真的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瘦得好似皮包骨的人会是从前那个桃红花色的容思荞。丰腴圆润的鹅蛋脸成了尖尖的蛇精脸,大大的杏核眼就好似在脸上挖出的两个黑洞,高高耸起的颧骨,薄薄的唇,砌砌底底的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对上容思荞直直的目光,容锦挑了挑眉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淡淡道:“许久未见,大小姐清减了许多。”
容思荞没有出声,目光仍旧直直的看着容锦。
“这孩子,不是才念叨着你锦妹妹吗?怎么……”
袁氏的话被容思荞木然的声音打断。
“六岁那年的事,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容锦扬了扬眉梢,目光冷冷的落在容思荞身上,唇角的笑意微微敛起,淡淡道:“为什么这样问?”
“你果然记起来了!”容思荞身子一晃,差点就裁倒下去。
“荞儿!”袁氏惊叫着上前去扶容思荞,急声道:“你跟锦儿说的是什么?什么六岁那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娘说啊……”
容思荞一把推开了脸如白纸的袁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容锦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当年只不过是个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的陷害我?为什么……”
念夏和棉雾眼见容思荞发直的目光渐趋疯狂,生怕她对容锦不利,两人不约而同的闪身护在了容锦身前,警觉的盯着容思荞。
只是,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容思荞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绝望的看着容锦,泣声道:“容锦,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话落,头便重重的磕在地上。
这……
念夏和棉雾面面相觑,两人不由自主的回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下就将额头磕得一片青紫的容思荞,稍倾,目光微垂对怔在原地的棉雾和念夏说道:“还不快扶了大小姐起来,马上就要来接亲了,回头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棉雾和念夏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半扶半拉的将容思荞架了起来,送回了喜床。
袁氏看看容锦,又看看额头渗着血,妆容花得跟鬼一样的容思荞,完全就忘了反应。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套点翠的头面我瞧着还拿得出手,喜欢你就用着,不喜欢等你嫁过去了,就是送人或者打发下人也是行的。”容锦说着,将一个红木匣子随手扔在了容思荞身边。
容思荞怔怔的看着身边的红木盒子。
容锦,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容思荞眼底划过一抹狠决,手慢慢的朝枕头下摸去,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扑天盖地的鞭炮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紧接着,一个穿着胭脂色撒花缎面交领比甲的婆子急急的跑了进来。
“快,快,接新娘子的轿子来了……这位小姐是?”喜婆目光闪过一丝惊艳与好奇落在容锦身上。
袁氏才要开口,念夏却是开口说道:“不是接新人的轿子已经来了吗?你还是快些扶了新娘子出去吧,不然耽搁了吉时,就不好了。”
喜婆忙不迭的点头,上前拿了喜帕不由分说的便往容思荞头上一罩,拉了她就往外走。
“娘,娘您救救我……”
容思荞凄厉的哭声一瞬间响起。
袁氏掩了嘴不知所措站在那放声大嚎,“荞儿,我的荞儿啊……”
喜婆生怕有变,连忙喊了外面候着的两个婆子进来,几人手忙脚乱的推了容思荞便往外走。紧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响起,容思荞的哭声渐渐淹没不见。
容锦看了眼哭倒在地的袁氏,对棉雾说道:“让人去跟李远说声,我这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府了。”
“是,郡主。”
棉雾说着,退了下去。
容锦则带着念夏往外走去,却在这时身后响起袁氏撕心裂肺的一声轻喝,“容锦,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吗?
容锦抬头看了看湛蓝如洗的天,头也不回的说道:“那大夫人就好生看着我的报应好了!”
袁氏最后的希望破灭,看着大步离去的容锦,眼前一黑,重重的裁倒在地上。
清平候府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容锦不知道。
她回了郡主府,青语和南楼已经等候在她屋里,容锦从迎出来的杏雨那知道后,便对念夏和棉雾摆了摆手,“你们下去歇着吧,我这里没事了,你们如果想看热闹就去清平候府外面转转,但记住别靠得太近。”
“是,郡主。”
念夏和棉雾退了下去。
等容锦回了屋子里,青语倒还罢了,南楼脸色却是有些不自在。
容锦不知道燕离对南楼的处罚,她还以南楼是因为事情办得不顺利,便笑了说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青语笑了笑,知道南楼被燕离打发来给容锦清理净房后,她说话办事更加小心了!闻言,对容锦说道:“没有,事情挺顺利的,我按照郡主的吩咐,扮了玉环的样子在辰王妃眼前晃了晃,辰王妃果然使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到处找人。”
容锦点头,然后朝南楼看去。
南楼垂了头,闷声说道:“已经买通了王府一个姓赖的车夫,就是上次送那个什么淑仪郡主来我们府上的。”南楼顿了顿,又说道:“离云釉藏人的那个庄子约十几里地有个净水庵,庵里的尼姑已经服下了琳琅独门的毒药,不会乱说。王云桐不管派谁去打听,都是一样的!”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对青语说道:“那这样吧,这几天青语你不仅要到清平候府露露面还要去辰王府门口晃晃。”
青语点头。
……
辰王府。
王云桐怔怔的坐着,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不听使唤的抖动着。
“王妃!”
耳边响起碧玉的声音。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王云桐猛的抬头朝自门外进来的碧玉看去。
碧玉摇头,“奴婢把附近的胡同都找遍了,都没找着。”
“难道是我看错了?”王云桐喃喃喃自语的说道:“不,不可能,我绝对没有看错。是玉琴,不,不对,也有可能是玉环!不,玉环当年明明死了的……”
碧玉看着脸色苍白自说自话的王云桐,几次开口试图打断,但却都被王云桐给无视了。就在,不知所措时,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奴婢见过王爷。”
王爷来了!
碧玉顾不得其它,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王云桐的手,急声道:“王妃,王爷来了!”
“不,肯定是玉琴……”王云桐话声一顿,抬头看向碧玉,怔怔的道:“王爷来了?”
碧玉连连点头。
王云桐连忙起身,不想却是脚一软“扑通”一声,整个人往地上裁去。
“王妃!”
碧玉吓得尖叫一声,连忙上前去扶,但却有一双手抢在她前面扶住了王云桐。碧玉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后,默了一默,退到了一侧。
“怎么了,这是?”李逸辰看着身子抖动个不停的王云桐,柔声说道:“是不是吓到了?没事的,我回来的时候,太医已经诊治过了,你嫂子她不会有事的!”
清平候夫人容芳菲,许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箴大婚,新娘跪拜高堂的时候,竟然中风了!一时间,把个候府弄得人仰马翻。王云桐因为当时脸色就不大好,提前回了王府。
王云桐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李逸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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