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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我给你暖一暖。”
一边说,一边便要伸手搂容锦入怀。
容锦怔怔的看着那只朝她伸来的手,月光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根根仿若玉雕而成,她甚至能看清手指尖端那修剪得弧度圆润有着淡淡肉色的指甲,因着月光而越发的晶莹剔透!
一怔间,燕离已经带她入怀。触及的温热让容锦恍然回神,她才要开口,一股如桂如兰的淡淡冷香却在这时扑天盖地的袭来,将她一瞬间淹没。
容锦嘴唇微翕,那句到了嘴边的“我不冷”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而燕离搂她入怀后,真就只是将她整个的抱在怀里,像自已说的那般,只是替她暖一暖。渐渐的容锦慌乱失措的心因着他身上的那股冷香,慢慢的便静了下来。
时间分分秒秒的在流逝,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四周只余沙沙的风声,以及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身下的怀抱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容锦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睡着,更不知道燕离是什么时候把她送回房里的。
再睁眼,已经是阳光明媚的晨间。
容锦瞪着头顶雨过天青色蝉翼纱做成用来遮蚊虫的帐子,好半响,脑袋都是空白一片,她明明记得自已和燕离在屋顶看月色的,再后来……容锦猛的便翻身坐了起来,一翻身坐起,人就傻了。
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她记得自已明明穿的是月白印靛青暗纹小团花图案的薄棉裳,怎么就……还没等她想明白,耳响起一声清越如环玉相击的声音。
“你醒了?”
容锦一把撩开挡在身前的帐子,下一刻,便撞进了一对幽深含笑的眸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容锦怔怔的对坐在那,正含笑朝她看来的燕离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你昨天在屋顶睡着了,是我把你抱下来的。”
“然后呢?”容锦愣愣的问道:“你就一直坐在这看我睡觉。”
燕离摇头,“没有,你睡着了,我也睡了一会儿,只不过我比你醒得早。”
容锦看看燕离,又看看自已,然后又看看燕离。
“怎么了?”燕离奇怪的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容锦摇了摇头。
她原本是想问燕离,昨天睡在哪的,但末了觉得这话还是不问的好。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原生人,她那个时代,穿着比基尼招摇过街的大有人在,她虽然观念还不至于那般超前,但也不至于保守到跟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后,便要死要活的!
这样一想,容锦就觉得这个早上其实跟她从前十几年的睡醒的任何一个早上都没两样!
燕离一直关注着容锦脸上神色的变化,他记得,他娘以前说过的,如果一个姑娘在睁开眼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她眼里有惊诧和欢喜,那就是说这姑娘对你也有好感,只要稍加努力,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只是……燕离怎么看怎么觉得容锦看他的目光都太过平淡冷静,并没有她娘说的那种惊慌中却难以掩饰的惊喜。难道说,容锦对他根本就没有心思?
燕离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脸,触手的冰冷让他一瞬间恍然回神,嗯,肯定是昨天夜里光线不太好,容锦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他也不能傻傻的跑上前,问“容锦你要不要看我不戴面具的样子吧?”
那要怎么办呢?
娘明明说过,只要他把这面具揭了,这世上难保没有姑娘不对他动心!还是说娘是骗他的,其实自已长得真的很一般?
因为纠结,燕离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
容锦原本想着,她既然醒了,那燕离应该走开一会儿,让她起床换身衣裳吧?可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燕离的离开,反而却是感觉到燕离好似被什么很为难的事情给困扰着。
想了想,她觉得自已也是矫情了,身上又不是没穿衣服,有什么好纠结的!这样一想,干脆就掀被翻身下床。
“你要干什么?”
头顶响起一声懵懂的问话。
正踩着鞋子要起身的容锦被燕离突然的一声问话,打断了原本的动作,她抬头看向燕离,眨了眨眼,轻声说道:“我起床啊!”
“噢!”燕离点了点头,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那我叫琳琅给你送洗脸水进来?还是直接叫琳琅进来侍候你?”
琳琅送洗脸水?琳琅侍候她?
容锦眨巴眨巴眼睛,如果她没记错,人琳琅姑娘可是说了的,对不起,本姑娘是来专司保镖工作的,而不是来为奴为婢的!所以,你懂的。
“不用了,我叫杏花和杏雨进来侍候就行了。”容锦说道。
燕离虽然不理解容锦为什么不用琳琅,而要用杏雨、和杏花,但很快,他眉眼间便生起一抹喜色。
娘说过的,如果一个姑娘愿意在外人面前不避忌与你的关系,那就是说在那个姑娘眼里,你已经算是她的自已人了!那你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把肉吃到嘴里,名份定下来了!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名份这种事,跟生米成熟饭,肉吃到嘴里有什么关系?哎,自家那个说话永远让人云里雾里的娘,难道又是拿这件事涮他玩?燕离苦恼的想着。
容锦原本以为燕离在听到她说叫杏雨和杏花进来的话后,会离开避一避,但是等了等,见燕离还是一脸纠结的坐在那,她想了想,上前一步,对燕离说道。
“燕离,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嗯,我在想,生米怎么做成熟饭,肉怎么吃到嘴里……”燕离想也不想的说道。但他很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他却是把那句犹为重要的“名份怎么定下来”给漏了,他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同样怔收的看着燕离。
稍倾。
“生米淘过水放到锅里放灶上煮自然就成熟忽了,肉熟了,夹到嘴里,自然就吃到了。”容锦顿了顿,略作沉吟后,轻声道:“燕离,我要喊杏花、杏雨进来了,你要不要回避下?”
“啊……”燕离怔怔的看着容锦,不是把他当自已人了吗?怎么又要他回避了?“可是,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啊!”
容锦拍了拍额头,她都给忘了,她其实也有话跟燕离说的,但……点了点头,容锦说道:“你要不要先去郡主府的后花园逛逛?回头我让琳琅来找你。”
燕离也想找到蓝姨问问她,他娘说的生米煮成熟饭,肉吃到嘴里跟名份定下来这事到底有什么关联!于是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先去逛逛,你收拾好了,让琳琅来找我。”
燕离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从窗台上纵身而出。
容锦等了一等,估摸着他应该走远了,这才略提了声音,喊道:“来人!”
话声才落,外面侍候着的杏雨和杏花已经提了热水推门进来。
“郡主,您醒了。”
容锦点头,转身去了净房。
不多时,吴保兴家的领着两个小丫鬟送了吃食过来。
一碗白粥,一碟小笼,几碟小菜。
粥是粳米和糯米配合着比例煮的,小笼皮薄汁水足,小菜更是青青绿艰,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在这个异世生活了十几年,容锦也早就习惯了这里的规则。
食不语,寝不语。
直到一碗小粥吃完,一笼小笼吃了半笼,容锦才放下手里的筷子。
两个小丫鬟手脚麻利的上前收拾,容锦打量了几眼,回头对一侧的吴保兴家的说道:“这两人是跟杏雨和杏花她们一起的那几个小丫鬟吧?”
“回郡主,正是那几个小丫头,这两人,一个叫云珠,一个叫兰心,另外还有三个分别是,红豆、初雪、暖春回头郡主若是空了,奴婢带了她们来见礼。”吴保兴家的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吴保兴家的说道:“我知道了,等忙过这阵再说吧。”
吴保兴家的便要带着云珠和兰心退下,容锦却是又喊住了她。
“妈妈,我让吴叔张贴雇佣护院的告示,贴出去了没有?”
“回郡主的话,已经贴出去了,福娃他爹正带着大小子和二小子在登记人数呢,回头还得衣郡主您过过目。”
容锦点头。
吴保兴家的等了等,眼见容锦没有话再要问,这才带了云珠和兰心退了出去。
容锦原本想让杏雨去把琳琅寻了来说话,但等看到杏雨时,想起受了重伤的柳念夏,孔老夫子说“居上位者赏罚不行,居下位者褒贬无作”,念夏是为忠主而受伤,她就得拿出一个主人赏罚分明的态度来,才行!
“杏雨,我想去看看你念夏姐姐怎么样了,你前面带路吧。”容锦对杏雨说道。
杏雨怔了怔,但很快便应道:“是,郡主。”
容锦知道能被当作郡主府赏赐下来,宅子除了地理位置不如东市的那些达官显贵,格局肯定是差不到哪去的!
果不其然,五间的门脸,七间的正殿,五间的后殿,后寝七间除此之外还有配殿,还不包括那据说引了活水成湖的后花园。
整个建筑气派辉煌自是不用说的,但美中不足,好似是缺少了一点威严端庄,多了一些奢华的浮躁之风。
一路往前,古木参天,怪石林立,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的,若是没有人在前面引路,容锦敢保证,她肯定得迷路!
“郡主,到了。”耳边响起杏雨的声音。
容锦回神,这才发现,她现在站的地方按方位算应该是位于西北方的配殿位置,离她的主院略有些远。
杏花上前敲了黑漆门的铜首门环,不多时,门被打开,来应门的是棉雾,看到是杏花,她一怔之后,脸上绽起一抹欢喜,脆声道:“杏花姐姐你怎么来了?”
杏花笑了笑,轻声说道:“棉雾,郡主来看念夏姐姐了。”
棉雾这才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由杏雨陪着的容锦,连忙拾步上前,“奴婢见过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对棉雾说道:“念夏怎么样了?”
“回郡主的话,念夏姐姐这几日已经好很多了。”棉雾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容锦往里走,还不忘大声对里面喊了句,“念夏姐姐,郡主来看你了。”
话声才落,容锦便看到内室虚掩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脸色苍白的念夏扶了门框走出来,才走了几步,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正要屈膝向容锦行礼。
“都是自已人,你身上伤也没好利索,不用行礼了。”容锦话落,示意身侧的杏雨上前扶了念夏。
杏雨几步上前扶住了念夏,念夏眉眼间便生绽起一抹感激的笑,轻声说道:“郡主您怎的来了,万一把病气过给您了怎么办,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这又不是生病,”容锦失笑道:“我一直说要来看看你,一直没时间,难得今天有点空闲,便过来看看了,你的伤势,大夫怎么说?”
念夏的脸上便绽起一抹晦涩的笑,垂了头,轻声说道:“奴婢是个没福气的,以后怕是侍候不了郡主了。”
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容锦不解的朝一侧脸上同样难掩悲伤的棉雾看去。
棉雾垂了眼,语气怅然的说道:“大夫说念夏姐姐伤到了筋脉,怕是以后都不能再习武了!”
吴氏当初要给容锦添置丫鬟时,就跟人牙子说好了,是要会拳脚的丫鬟,几人都是清楚明白的。现如今,念夏不能习武,也就是说她和平常的丫鬟也没什么两样,自然就不能留下来侍候容锦。
“没关系,”容锦笑了说道:“我身边不是还缺个打理事务的人吗?你比她们几个都年长,又是官家出身,你要是不觉得委屈,就留在我身边替我打理些日常庶务吧。”
容锦的话声一落,念夏几个顿地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真,真的?”因为太过喜出望外,念夏的声音都颤抖了,她看着容锦,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郡主,您,您真的愿意留下我?”
容锦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是为了护着我祖母才受伤的,你既然尽了忠,我自然就要尽义,所以你别乱想了,快些养好身子才是,这偌大个府邸,总不能没个人管着,是不是?”话落,又笑了打趣道:“只是可惜了,你做着长史的活,我却是不能替你到皇上面前去求个长史的官!”
东夏皇朝,各王府、公主府都有长史,是朝庭正五品的命官!
容锦这等于就是将整个郡主府的对外事宜都交给了念夏,这样的荣宠和恩典并不是谁都能有的。念夏出身官家,自是明白容锦给予她的是什么!
当下二话不说,不顾有伤在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给容锦“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郡主恩典,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一定结草衔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容锦笑了笑,将来的念夏会怎么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给予的足以匹配念夏所失去的!而她也正是借此,旁人明白,在她身边做事,只要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古话不是常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这是个功利的世界,想要活,想要活得更好,那就必须拿出自已的实力来。
“好了,你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事,你早些养好伤,早些替我将这府里的事分担了。”容锦扶了念夏起来,对她说道。
“奴婢送郡主。”
容锦摇头,“不用了,你伤还没好,来日方长。”
念夏红了眼眶,目送容锦离开。
回去的路上,虽然杏雨和杏花什么都没说,但容锦却是感觉到这两姐妹待她的态度较之刚才已经是大大不同。
之前,也许在她们的眼里,她就仅是她们的主子,除此无她!但现在,容锦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们在尊敬她的同时,有着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人如果光凭规矩相处,肯定是处不好的!只有彼此间有了感情,才能相处融洽,四婢是她亲手挑选出来的,她自是希望彼此的相处不仅仅是限于条条框框,她更希望能如朋友亲人般相处!
“郡主,前面那个好像是琳琅姑娘。”杏雨指着主院外一抹探进探出的身影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看去,果然,便看到琳琅正她院子里的月洞门外躲迷藏一样,一会儿进一会出的。
“她干什么呢?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容锦自言自语的问道。
杏雨和杏花都摇了摇头。
她们也就是这几天跟琳琅有了接触,但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俩都觉得相较于不苟言笑的蓝楹来说,她们还是觉得琳琅更让她们骨子里有种不安感,于是,姐妹俩都是尽量避着琳琅的,有什么事都是去找蓝楹,而不是琳琅。
“琳琅!”容锦略提了声音,对琳琅说道:“你在这狗咬尾巴似的,转来转去干什么?”
杏雨和杏花姐妹俩吃吃的笑了两声。
整个府里,也就只有郡主敢拿狗来比琳琅了吧?
“哎,我说你哪去了,我等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琳琅见着容锦,一个纵身便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上手扯了容锦便要走。
“你拉我去哪里啊?”容锦拍开琳琅的手,回头对怔在身侧的杏雨、杏花姐妹俩说道:“杏雨,杏花,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是,郡主。”
姐妹俩屈膝福了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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