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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来的,还有一只黄色小母犬跟着,看那肚子像是已经怀上崽了。弃的惨叫传来,两人两狗都是一愣,二傻汪汪叫了两声。小五要去看看,被牤止住了。
“没事,你弃大哥正在给巫女姐姐讲故事呢。别去打扰。”
牤嚼着肉,慢条斯理地就一口酒道:“咱正好缺条狗。你去给收拾收拾,让二傻这狗媳妇有个睡觉的地儿——看这肚子可是不小。”
听说是巫鸩来了,小五直缩脖子——他还记得巫鸩要杀自己时那副模样。
惨叫声一会儿就停了,因为巫鸩突然停了手。弃两手捂着脸仰面躺着不敢动,等半天不见动静,便小心翼翼从指缝里往外瞅。却见巫鸩正抬手缓缓抹着脸,那张秀气的脸在月光下莹然一片雪亮,她居然哭了。
“唉唉……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弃慌了,忙支起身子想给她擦泪。伸一半又嫌自己手脏,生生顿在那里,最后悻悻收回挠着头口中道:“要不……要不你再打我一顿吧。”
巫鸩瞪着他,那模样看得弃直愣神。他把手在背后使劲擦了几下,再小心翼翼去揉巫鸩的头——他每次安慰小五就是这么干的——口中呐呐道:“乖……”
巫鸩怒道:“乖什么乖!”却没动手打他。弃胆子大了一点,两只手一起小心翼翼地揉。那头青丝一会儿就乱成了麻线团。巫鸩一偏头想躲,没料想脸颊却正贴上弃的手掌,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惊。
长久以来巫鸩不惜死,也不在意他人的生死。死亡不过是所有人都要去的地方,她自己也是随时要赴死的。可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她头一回痛恨死亡,她不愿意这个男人有事。
要不是那个结巴老头,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一见弃安然无恙,巫鸩半是欣慰半是恼怒,忽然又觉委屈无比,心中沸水一般翻腾。想说什么偏又性子清冷惯了,朱唇几次开合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憋得眼泪扑簌簌只往下掉。
见她恼成这模样,弃闭了嘴不敢再说话。那双凤眼哭得红肿,他忙伸手去擦,那泪水却源源不断,越擦越多,似两汪深潭般只呆呆地看定了他。弃心下软成一滩水,猛的抱住她轻轻吻上那双委屈的眸子。
月光陡然一暗,草虫也息了声,四下一片寂静。巫鸩一惊,似被雷击中般僵在那里。弃右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一边从那扑闪不定的双眼轻轻吻下去,细细密密一路吸去泪珠,最后落在了那轻启的唇上。
云开雾散,月亮再次突出重围。银辉泄地,草虫重又欢唱起来。弃感觉到唇间那点柔软渐渐蔓延开来,怀中的女子渐渐放松,虚脱似的摊在自己臂弯里。
半晌,他才离开那张小嘴,轻声问她:“咱们的约定……还有效吗?你还要我吗?”
没有回答,巫鸩头枕在他肩上一动不动。弃心想怕不是她受了伤,这时复发了?便轻轻将她推开一点想看个仔细,哪知巫鸩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一面扬起一只手来。
又要挨打。弃闭上眼等着,半晌巴掌没等来,倒是听见巫鸩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又没了动静。
这……她不会是困了吧??!
弃轻声唤道:“呃……妖精?”
连叫几声,怀中人迷迷糊糊:“困了……睡醒再说……”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看来是困狠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累成这样的。弃叹口气:老枕着我睡是什么爱好?莫非我是席子?转念又自嘲道,做个奴隶可不就得任劳任怨么。
夜深露重,这么瘦的身子在草地上睡一夜怕是会着凉。弃一手抱紧巫鸩一手按着地面往楝树下挪去。待他后背碰上楝树粗糙的树干时,怀中人已经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弃无声地咧了咧嘴,就这么凑合着对付一夜吧。
可是明天怎么办?巫鸩在邠邑留下的那个替死鬼真能骗过舌吗?
还有,他们俩又能同路多久?她早晚要回大邑商做大巫咸,一生尊宠。他却背负着一身血债,只想远离这一切。
巫鸩睡熟了。弃忽然有个念头:他可以选现在带着小五连夜跑掉,这样对彼此都好。弃抖了抖胳膊,发现很轻松就能把手抽出来。可是他犹豫了,臂弯里的份量那么轻,轻得他不忍心放手。
那就……不放吧。醒了再说。
弃轻轻挪了下胳膊,让巫鸩躺得更舒服些。自己靠着楝树半躺着也打起了哈欠。彼时夜风轻柔,二人头顶的楝树冠丛颤了颤,远处那丛最亮的篝火终于熄灭,左谷囊帐前的饮宴结束了,天地间一片安宁。
月光温和,斯螽动股。弃模模糊糊地想着,此刻天地间还有多少对有情人相拥而眠?
他不知道,就因为这一夜的耽搁,一切都变了。
邠邑侯府独院中,寝渔静静地听着那少年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