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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师父。”戚余歌叹了口气,“走吧,师父要见你。”
通往山巅的台阶很长,因为特殊来客的到访,弟子基本上都聚往大殿去了,路上空无一人。
戚余歌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顾凌霄,开口对迟宁说:“师父昨晚很生气,因为你。”
戚余歌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提醒迟宁多注意言辞。他看得出来,有了顾凌霄,迟宁跟从前明显不一样了。
一双眼睛眼睛灵动地会说话,时喜时嗔,不再是总里到外都冷冰冰的。
……
大殿庄严肃穆,站满了人。资历深的弟子站在殿里,新弟子排到殿外。
迟宁来时,殿内的弟子们正被赶出来,略拥挤地踏出门往外走。
统一的白色道袍晃动,像击打出来的浪花,迟宁站在水流里,逆向,看到殿内端坐高位的青枫。
青枫坐着,一抬眼看到了他:“阿宁进来。”
殿中央有位穿着紫衣的女子,面无表情:“这些事还要说给外人听吗?”
青枫语气不容置喙:“他可以听。”
另外一个面容很年轻的男人打圆场:“大家各退一步嘛,子菱,没必要这么铁面无情。”
面生的一男一女明显是九重天来的神仙,一举一动间灵力围绕,衣袍无风而荡。
关了殿门,迟宁独自面对三位神仙,青枫先给迟宁介绍:“这位是司命。”
他并未提及女子的尊号。
司命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急得连多看迟宁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弥罗仙君,你不要让小仙难办。”
弥罗……
迟宁依稀听过,弥罗是九重天中的一座宫殿名。
“不让你难办,”青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缚仙锁了吗?”
司命的汗留得更厉害:“这…这谁敢捆您啊。小仙只是要一个说法,千万没有不敬的意思。”
青枫笑了一声,从喉头挤出来的气音,冷冷的:“但外面的阵仗可不小。”
外面的阵仗确实骇人。
九重天上不止派了司命和子菱来,还有许多天兵天将持武器站在云层里。
簇玉大殿周围常年有淡雾笼罩,如今白雾更重,缭绕不散,仿佛置身天界仙境中。
司命心理素质真的不错,还和青枫谈条件:“小仙看您的三生石,你百年前下凡历劫,当时的记录中疑点颇多。”
“下凡历劫?”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迟宁突然开口。
下凡历劫是天界神仙为了诛除心魔,投胎转世来到人间,经历磨难,死亡后重归神位。
所以青枫不是寻常人。
迟宁诧异地看着青枫,青枫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方向,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司命难得见到青枫脾气好,硬着头皮往下,从乾坤袖中拿出三生石来。
“未免小仙说了谎,仙君要不要亲自看一看?”
青枫看迟宁已经朝三生石走过去,叹了口气,没阻止司命。
司命手掌一扫,三生石发出莹润的光亮。
它像面镜子,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和还未到来的下辈子。心思越纯粹,杂念越少,三生石上的脉络就越简单。
神仙控制情欲的能力超乎寻常,三生石上,青枫的脉络果然很简单,平平静静的单线条,不断往前眼神。
“仙君看仔细了。”到了某处,司命出声提醒。
三生石上形势陡然变化,单线条被打乱,乱麻一样缠绕起来,杂乱无章,荆棘勾缠,慢慢叠加到无法解开的地步。
此时,另一条线横插直入,至此所有丛生的枝杈尽数被斩断,一切消失了,石面恢复素净,大雪降下般白茫茫一片。
司命说:“每根线都代表一个人或一件事,最后的那根线条,到底是什么?”
饶是迟宁不懂命理,也看出最后那道线古怪得很,
怎么它一出现,之前的凌乱驳杂都消失了呢?
高座上,青枫不正面回答:“早就说过,此事欠奉。今天你来还有一点用处,帮本尊把迟宁带上九重天,必须让他安然无恙。”
迟宁毫无准备:“我不去。”
青枫:“你别无选择。”
紫衣仙子突然冷笑几声:“司命,人家不领你的情呢。”
司命攥紧拳头,仍不死心,拉起迟宁一只手:“小道友,你来试一试?”
被拉住手腕往三生石里按,迟宁被拽地往前倾倒,手掌眼看要触摸到三生石。
“大胆!”青枫反应极快,挥起拂尘把司命整个人掷了出去,“你敢动他,今日别想活着出去。”
这招力道极大,殿内地板被掀开十几块,尘土飞扬里,司命立时站了起来:“您必须退让,不然这件事会越闹越大!”
“与你何干,本尊怎么样,你的位置不也依然坐得稳固。”
司命的身份不低,所管的事情也要紧,因此九重天上许多神仙很注意跟他搞好关系。
放在青枫这里他却不值一提。
地面砸出了不浅的坑,司命从坑中出来,三生石被灵力托着慢慢浮到他身边。
司命虚托在掌心里,忽然抛给迟宁。
“小道友!接住!”
站在大殿的另一角,迟宁稳稳接住了三生石。
看到三生石重新发出光芒,迟宁心口砰砰跳动起来,好像什么谜底藏在里面,唾手可得。
“阿宁!”青枫从位置上站起,罕见地慌乱。
可纵使修为盖世也无法阻止,迟宁已经把手放到了三生石上。
食指指腹刚刚碰触到硬物,冰冷的石面好像解冻般化成柔水,软的,寒的,浸没了迟宁的手指。
迟宁恍惚听见青枫的声音传来,很渺远,经过了很久的距离:“阿宁,不要浪费本尊的心意。”
这是青枫最近给他说的一句话,在跳崖前。
自此以后,四周陆续有声音响起,青枫的嗓音毫无变化,只是迟宁答话的声调逐渐稚嫩。
迟宁意识到,时间倒流,慢慢溯回从前。
“阿宁,以你的天资不久便能飞升,为师在九重天等你。”
“我有些舍不得师父。”
是青枫飞升前夕他们的对话。
情景乍然转移,青枫声音里带着笑意:“上了簇玉峰,之后想做什么啊。”
“我要好好修炼,以后去九重天找哥哥们。”
“知道了小凤凰,宁家最小的儿子很有志向啊,”青枫顿了顿,又问,“伤口哪来的?有人欺负你?”
“也没欺负,”迟宁当时正处在叫不到朋友的阶段,“哥哥们走了,没人和我玩。”
青枫:“你想玩什么,想要些什么玩具?”
在记忆中逆行的感觉并不好受,迟宁像走在一张颠倒的画里,山峦倾倒,河流在头顶淌过,金鱼的尾巴一甩,跳动的水珠从天而降,雨滴般落在他脸上。
迟宁抹去脸上的水意,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