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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草丛中的虫子,在不知疲倦地寂寂地叫着。拓跋宏一步一步,将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踩在了脚底。猛一抬头,他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微澜宫前。
他望着沉睡在黑暗之中的宫殿,眸光像是秋雨潇潇,有着一种说不出瑟瑟以及幽深。
留值在宫门处的太监,惊喜地瞥见了皇帝的身影,正要派人去通知自家主子,却惊诧地发现,那一行人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便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渐渐地飞走远去。
而此刻,在重重的微澜宫深处,一身黑衣的蓝妃,戴着一顶幕离,在心腹太监的带领之下,走巷道,弯拐角,如同穿花拂柳一般,走出了宫墙。
北方的五月,夜风带着阵阵的凉意,侵入肌肤里,有一种微微的冷。但是,全身裹在黑衣的蓝妃,背脊上皆是焦灼而滚烫的汗水。内心惴惴不安的她,与等在宫外的肖财匆匆会合,急急地交换了一下信息,然后各怀心思地朝城东赶去。
这般万籁沉寂的夜晚,似乎只有马车的辚辚声,以及巡夜官兵甲衣兵胄的摩擦之声,在声声入耳。
依靠一枚通体漆黑的龙形令符,马车一路畅通无碍,像是长风掠过湖面一般,径直驶入了清河王府。
值班的门吏,消瘦干瘪,一张拉长的马脸,像是僵尸一般,没有任何的表情。纵使面对皇帝的宠妃,他也毫无谄媚讨好之意,只是板着一张棺材脸,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将俩人引往王府深处。
蓝妃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是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时而大声,时而节奏不一,时而急如骤雨,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走在她前面的肖财,一跨过门槛,瞥见窗前那道清寒霸气的身影,像是做了事情急于嘚瑟的毛头小伙子一般,得意洋洋地嚷道,“王爷,那个妄想为玄甲军翻案,企图扳倒您的兔崽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如黑暗一般阴沉的人,募地转过身,五指一伸,再一勾,一股大力袭来,肖财的颈脖已经被死死地箍在那只寒凉如冷玉的手中。
可怜的肖财,呼吸受阻,脸色胀成青红色,隐隐地泛着濒死的灰。他的眼珠爆凸,几乎要脱框而出。他急切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掰开自己咽喉的铁手,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跟在其后的蓝妃,几乎是被吓傻了。她的脸变得煞白,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被抽掉支撑的一堆藤蔓似地,哗啦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谁准许你自作主张的?嗯————?”拓跋迟问道。他声音低沉,瞳孔里充斥着漠然,看着手中濒死挣扎的人,像是看着一只不听话的狗!
扑通——!
他像是摔垃圾一般,随手一丢,肖财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刚好坠落在蓝妃的身前。
噗———,肖财喷出一大口血。他痛苦地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鱼儿。
蓝妃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要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眼睛不住地闪动着。
“还有你————”拓跋迟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冷若冰霜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
被这样霹雳般的目光瞪着,蓝妃惊恐得心都揪成了小小的一团。她不断地向后缩着身子,仿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胆子不小啊!”拓跋迟冷冷地一笑。
笑声短促,冰冷,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蓝妃咬紧牙关,张大了瞳孔里,充满了恐怖。
一股吸力怪异得袭来,像是长了手脚一般,竟将她悬在腰间的铃铛,手中攥攥得紧紧的龙符,给生生地取了去!
“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不要死攥着得好!”拓跋迟的声音,像是他的人一般,冰冷无情,又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蓝妃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一般,崩裂了,散开了!
她几乎要嘶吼着喊道,“不要,不要,把它们还给我,还给我!”声音尖利,表情狰狞,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龙符是当年她认眼前之人为义父时,他赠送给她的礼物,象征着权力,代表着特权。而那个银色的铃铛,则是她与整个清河王府这一场缘分的根源。
现在这人收回了令符和铃铛,这是要彻底放弃她了吗?
“义父,义父,你不是要扶持熠儿上位,做大魏的摄政王吗?你不是要做大魏的第一人,再无任何人敢对你指手画脚吗?”蓝妃双膝着地,跪爬到拓跋迟跟前,抱着他的腿,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一般,苦苦地哀求。
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她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像是小丑一般难看。
拓跋迟一脚踢开她,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本王改主意了!”
他的眼中充斥着漠然,竟都懒得看地上的人一眼,“不听话的棋子,要来有何用?”
说罢,转身便走。
蓝妃的心,像是陡然掉到了冰水里,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义父————”望着那道无情的背影,她以手捶地,绝望地喊道。
从黑暗的角落里,鬼魅般冒出了两名侍卫。他们一人一个,一把抓起了地上的两个人,像是提着两个重物一般,拎出了府门,塞到了府外的马车里。
这真是,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