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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持续2--3个小时的脑淤血开颅手术,陆建国在里面待了快5个小时。病情严重,手术比较复杂,比一般人在里面待的都久。家属在手术室门口觉得每一分钟都很难捱。
“谁是陆建国的家属,陆建国的家属来了没有?”护士站在手术室门口高声喊道。医院手术室门口呼唤家属,通常都需要声音高八度。家属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很难听到外面的声音,既想听到护士念到自己家人的名字,又害怕听到家人的名字,默认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们是”胡瑞赶紧迎上去,与三个六神无主的女人相比,这个家现在默认由他主持大局。
“手术很成功,脑部淤血都清楚掉了,病人的体制不太好,需要静养,一会你们直接去病房看他,晚上家里要安排家属陪床”护士连珠炮般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谢谢医生”胡瑞为了表示尊敬,把护士也客气地称呼为医生。
“不客气,预后效果怎么样还是要看患者自己,你们也别太紧张”医者父母心,看惯了生离死别,年轻的小护士讲起话来也有几人人情。
“爸,爸,爸”陆安琪轻声呼唤着病床上的陆建国,陆建国没有任何反映,他正处于麻醉昏睡的状态。
“病人这会应该不会醒过来的,因为脑部淤血面积比较大,为了保证清扫质量,加上病人淤血压迫到了视觉神经,我们在手术前给他做了全身麻醉,应该八个小时以后,病人会慢慢恢复知觉的,你们不用太担心”主治医生虽然不是脑科专家,却很认真负责。现在专家都是大腕,没有一般的能量一台脑淤血手术也未必请得动大专家,相比之下,年轻的医生手稳重,认真负责,做起手术来不会比专家差。年岁大的专家资历深,多数都会带学生上手术室,闹出过纠纷的也不少。
对陆家人来说,是不是专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只关心父亲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小弟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秋天起,小弟就要上高三了,他聪明好学,成绩不错,受到二姐的影响,立志要到大城市去读大学,以后有能力接父母去享福。父亲生病好比是家里的大山坍塌了一般,一屋子女人没什么主意,对医学上的事不太懂,对陆建国的医药费更是没有概念,只是到生病会花费很多钱。
自打有记忆开始,陆建国一直身强力壮,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是村里下地最早,收工最晚的,陆建国烧得一手好菜,十里八乡谁家有婚丧嫁娶,一般都会请他去做厨子,招呼亲朋好友。遇到大户人家开流水席,还会有额外打赏,好补贴补贴家用。做厨子落下的农活自然就要加倍劳作才能弥补。在孩子们的印象里,父亲永远停不下来,像一只陀螺不知疲倦。陆安琪小时候读书犯困,好奇地问爸爸为什么不会累,自己可不可以也像爸爸那样不会累,好多花时间读书,陆建国却告诉女儿,你已经很努力了,该休息就休息,别太累了,尽力就好。
父爱如山,如今大山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病人预后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下午内科的主任会过来会诊,病人肝部的情况应该也会明了了。你们注意病人醒后,隔一段时间就帮他翻身,尽量不要让他睁开眼睛”年轻医生叮嘱道。
“不要睁开眼睛,为什么呀?”陆弯弯很奇怪,为什么不要睁开眼睛。二宝是剖腹产生下的,打过全麻,她是家里唯一打过全麻的。在她的印象里,麻药大概七八个小时后会自行散去,这个过程中唯一能够自主控制的就是双眼,麻药过后是彻骨的疼痛,那种感觉难以描述。父亲还是开颅手术全麻,这醒过来以后该多痛苦,想到这些,陆弯弯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
“病人脑不淤血比较多,清扫的时候很困难,有的血管破裂的位置接近视网膜神经地区,需要靠病人的身体机能自我恢复,如果过于频繁地活动双眼,怕会有失明的风险,尽量控制睁开眼睛和眨眼的频率。”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晚上家里还是要留人陪床,现在病房患者比较多,隔壁床位晚上如果没有人你们可以在上面休息,如果有患者也要过夜,你们也可以租躺椅,每隔两个小时就用棉签蘸水湿润一下患者的嘴唇,但是不要喂他喝水,麻醉没有过去排尿还是有些困难的。”
“好的,大夫,那眼睛。。。”一家人都很好奇如何能够控制陆建国的睁眼闭眼。
“是这样的,现在有一种药贴,贴在眼皮上,可以缓解病人的视觉疲劳,也可以控制病人的眨眼频率,但是每个几个小时就需要更换,整个恢复期算下来也是一笔费用,你们家属自己商量一下能不能承受?”医生给出了一个建议。
“我们先用上,看看后面情况再说,您看行吗?”胡瑞现在并没有认为费用是第一位的,看到老岳父痛苦的躺在床上,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缓解他的痛苦。钱财乃身外物,大不了以后多接一些活,补贴上。
“那也行,如果不用,你们可以用胶带,就是那种宽的透明胶,把患者的上下眼皮都贴起来,就是患者可能会不太舒服,也没有辅助恢复的效果。这也是一个方案”在医院工作的久了,各种患者家属都见过,显然这家人不是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杨医生也是从农村考学一路念医科硕士博士毕业以后来到县人民医院工作的,家里没有关系也没有钱,一切靠自己。当年毕业的时候,本来能够进省城的大医院工作的,结果临了被一个领导家的孩子占去了,更可笑的事是,那位人不在国内,正在德国读硕士,相当于人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把坑给占了。好在县人民医院爱惜人才,在科研条件和晋升机会上都提供了很多方便,杨医生发展起来也很顺利,有得必有失,短短几年,杨医生已经晋升正高级职称了,是科室里少有的主治医生。来自于农村,必然了解农村的疾苦。他并没有在患者经济跟不上的时候提出第二种方案,而是直接拿出两种方案供家属们选择。
“大夫,您说的这个俺们也不咋懂,那个省钱咱们用哪个行不?”很少说话的陆香香开口了,她担心费用,她相信病床上的丈夫心中的想法跟自己一样。陆建国脑淤血突发有着必然性也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不是住院可能不会爆发。
“阿姨您看这样行不行,叔叔现在刚做完手术,这个恢复期很关键,前一个星期用这种药贴,后面用胶带控制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这样下来费用不会很高,也能够得到较好的治疗”杨主任将心比心,医者父母心,面对经济条件不佳的患者,他总是尽力帮他们省钱,有时候甚至自己力所能及的贴钱。他的父母经常教育他,你是农民的儿子,骄奢淫逸都跟你没关系,不要拿病人的红包,那都是别人的救命钱,农民兄弟的血汗钱,没有病,谁会去你们那个阎王殿?
“没问题,就按您的方案来,我们相信您”向东给胡瑞介绍过杨主任的情况,核心思想八个字,年轻有为,菩萨心肠。总之,杨医生是个好人。
“谢谢你们的信任,有什么事情随时与我联系,如果我不在班上,值班室的护士医生也会帮助你们的,祝叔叔早日康复!”杨医生的医德是有口皆碑的,医生办公室里面已经挂不下患者送来的锦旗了。
杨医生走后不久,护士站的小护士过来了。“陆建国家请教一下费,这个是缴费单,两天之内一定要交上,要不会停药的”
“我们手术前刚交了8000块啊”陆安琪的巨款在医院治疗中不值一提。用钱速度之快,还是让她惊讶不已。
“手术过程中的麻醉、床位费、药贴还有消炎药什么什么的,你去交费的时候,会有明细打给你的,一般不会出错的。杨医生刚已经交代过了,你们用一周的眼贴,后面就不用了,这个费用我们只计算了五天的”小护士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护士站只负责催费,收费是医院财务收费室的事情,小护士很温柔,催费单的数字很残忍。
“好的,我马上去交费,医生你们千万别停药哈”胡瑞接过护士手中的缴费单安顿了一下病房里的母女三人,匆匆忙忙地去交费了。
“手术费一起和这两天的住院检查费4万8千六百五十七块二毛三。”收费室一个像机器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传过来。的确,每天大笔的现金从自手中过来过去,又没有一分钱是自己的。每天都能看到医院大厅里亲属去世,呼天抢地的哭喊,心情很难好。
“刷卡、支付宝、微信还是医保卡”胡瑞想了一下数字,收费室的护士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胡瑞身后排队的人不少,多耽误一会后面的队伍就会失控。
“支付宝吧”手机移动支付真是个很不错的发明。现在走遍天下,只需要一个手机,什么都可以解决。
“可以”
交费流程也很快,回到病房,陆弯弯感激的看了胡瑞一眼。陆香香赶紧问女婿一共花了多少钱,她想着到时候回来家去农信社把钱取了还给女婿,平时女婿给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年家里大事小事都是这孩子跑前跑后,都没少花钱。平时小儿子在县城上高中,胡瑞也隔三差五送吃的喝的,希望小弟能够有出息。
“妈,咱能治的起一定治,命要紧,钱没了可以赚,爸没了可不行,你就别操心费用了”
一晃到了晚上,一家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吃晚饭,陆香香说她在医院守着,叫孩子们都回去。母亲任何时候都是先考虑到孩子,再考虑自己。
“那怎么行啊,妈,你都忙了一天了,很累的,你回去休息,我来照顾爸。”陆安琪叫母亲回家休息,自己来照顾父亲。
“你咋会照顾人,你把格子大,晚上翻身什么的,你也搞不动他,过两天你来照顾,这两天还是我来照顾。”
“妈,还是我来照顾,我是老大,明天培训我已经请假了”陆弯弯也抢着照顾老父亲,怕母亲辛苦。
“你们都听话,胡瑞你也回去,明天你们该工作的都去工作,我跟安琪两个人就行了”陆香香不由胡瑞开口,已经直接拒接他来照顾。
“听妈的吧,妈,明天早上我给你们送早饭来。”胡瑞理解岳母的想法,今晚岳父醒过来,女儿们也不方便照顾,又不愿意多麻烦女婿,岳父有什么需要也不会直接说,今晚最为困难,岳母相对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家人为了老父跑前跑后,隔壁病床的病友很感动,正好他今晚回家住,主动告诉陆香香自己今天回家,床可以让给他们,一直到明天中午。陆香香很感激这位病友,无私的帮助总会让人很温暖。
漫长的夜晚,陆安琪睡不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这个时候她才看到王子默给他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有看,王子默问她是否到家,是否安全到达。“他还是很关心我的”酸涩的夜晚,陆安琪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姐夫今天肯定交了很多钱,这后续治疗应该也会花很多钱”陆安琪顾不上回复王子默的微信,很快回归到现实状态中来,“钱从哪里来?总不能都让姐姐姐夫他们出”可是,自己是一个穷学生,又没有工作,哪里有钱呢?唯一省吃俭用,打算毕业在B市备用找工作的那点钱一下子就都交给了医院。陆安琪到不是心疼那几千块钱,她很着急后续的治疗费用自己是否能够为父母分担一下。
陆香香在医院也睡不着,她按照杨主任的嘱咐,虔诚的照顾着陆建国,希望他能够赶紧好起来,陆建国麻药一直都没有苏醒。看来,麻醉的效果挺好,晚一点醒来也晚一些焦虑,少一点受罪。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以常理的经验,眼面前你认为你是最倒霉的,实际上则不然,更倒霉的事情极有可能还在后面。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家人再次聚集在医院病房内,同步而来的还有肝胆方面的主任。医生们面色凝重,让陆家人感到不安。
“病人今天早上醒过来了吗?”管床医生关切地问到。
“还没呢,不过手可以动一下”陆香香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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