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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东喜楼中宾客盈门,与人擦身时,她会将他往自己身后拽,像是保护一名年幼的孩子。面纱之下,年轻的君主唇角轻勾,任由她拽着、保护着。
“少主!”月圆端着个托盘,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
她笑容满面接了托盘里面的一盘烧鹅,弯腰递给桌上的宾客:“您二位好吃好喝啊。”
其中一名宾客微醺,见此妙龄女子,禁不住伸手摸着她的手背,“小姑娘陪二位爷喝一杯如何?”
采苓仍陪着笑,忽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如箭射来,端端锤在那猥琐宾客的肩膀上,力道不小,将他击倒在桌上,可惜了那盘烧鹅,油亮的鸭肉纷纷落在地上。那东西也应声落地,原是个托盘,此番还在地上左右摆动不停。
采苓转头看一眼月圆,惊恐未定的少年双手悬空,依旧保持端着托盘的姿势,似未知托盘已不见。他身旁数步远,沈牧迟正负手而立,一双眼睛如暗夜里的古潭,深邃难辨,正要走近。采苓连忙低声道歉:“小二手滑伤了大爷,您大人大量此番又正逢佳节,望二位爷见谅。”两人怒目相对,正要责备,采苓对月圆道:“快去取镇店佳酿来,把二位爷的酒菜钱就算在本东主身上。”
“东主?你是姜姑娘!”两人酒醒大半,早吓得魂飞魄散,皆知东喜楼的姜采苓虽是家道中落却与当今圣上颇有渊源,得罪不起,连忙拱手道歉。采苓亦拱手道:“进门就是客。两位客官要尽兴啊。恕不奉陪了。”
说罢,拉着沈牧迟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将之带至二楼,“世风日下啊!”忍不住抱怨一句,沈牧迟冷冷瞧她一眼,方知又说错话,如今是他的天下——太平盛世,岂容她污蔑!连忙转头道:“月圆,快去彩绫榭准备酒菜,等等,记住是去酒窖取最陈年的洛日红。”
转回眼来,见沈牧迟脸色稍霁,心中一句“素来沉静的人,也不知今夜为何动不动就发怒?打开门做生意,金主爹爹们大大小小谁又得罪的起呢”,到底是不敢说出口的。
“苓姐姐?”绯色襦裙、云髻轻挽的绝美女子刚从三楼走下,迎面喊她,转眼见到她身后之人,脸色一变已是晕满红霞,“陛下!”屈膝行礼。
“嘘!”采苓连忙放开沈牧迟的手腕,对良明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环顾四周无人,才稍安。
“姑姑!”稚子童音,带着满满的惊喜。
“渊儿!慢点,慢点!”满面春风的笑意,张开怀抱,紧紧拥住从三楼蹦蹦跳跳而来的小孩子,“快让姑姑看看有没有长肉肉。”
“渊儿很挂念姑姑。夫子夸渊儿学业精进,师父也说渊儿功夫学得好!姑姑大可放心。只是姑姑如何瘦了?”小小孩童,靠在她身上不肯离开。
“你姑姑过得也好。”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跟稚童吃醋,忍不住将那孩子掰开。
“姑父!”一双小眼睛里盈满泪花,抬眼望着他,已是惊喜异常,连忙一把抱住。
“嗯。”被小小的人抱住大腿,动弹不得。
“渊儿。过来。”良明月温和招手。
忽一抹黑衣从高处着落,采苓连忙伸手将身旁一大一小两人护住,只见黑衣紫发的年轻男子单膝跪下,低声道:“叩见陛下。”采苓连忙上前,将赫悦搀起,又将沈牧迟拉到长廊尽头的彩绫榭里,伸手要将他面上的薄纱取下:“一点用也没有,他们统统知道是你。”
他长得高,此番更是往后仰了一仰,她就更够不着,只好踮着脚扶着他的肩膀,整个人仿佛是要靠在他的身上。这时,良明月刚好带着渊儿进来,听到门嘎吱一声,吓得她一个跌跄,他顺势扶住她的腰身,低头的一瞬,她成功扯下附在他脸上的薄纱,刚狡黠一笑,他扶在腰上的一只手只稍微用力,两人便紧紧靠在一起,他垂下头来,薄唇就在眼前。
“哇……姑父和姑姑抱在一起啦!”稚气童音满是欣喜。
“渊儿。”良明月正要带渊儿离开。
“明月。”采苓将薄纱放于腰间,“你同殿下也算是久别重逢,不如坐下来叙叙旧。”一来到东喜楼,就像是回府,早就忘了尊卑,居然私自安排了皇帝,?“我还有点事,暂不奉陪。”
恰恰此时,月圆、月缺捧着托盘进来,佳肴清淡,洛日红酒香四溢。她瞧了一眼,满意一笑,拉着渊儿的手:“走,同姑姑仔细说说学业是如何精进了。”
出了彩绫榭,蹲在廊上与渊儿说了许久的话,才问:“明日尚要去学堂,为何还不睡?”
“姨娘说今日中秋可以晚睡。”渊儿回答。
采苓目光一转,刚瞧着赫悦,银面的青年连忙解释:“前段时间渊儿挂念姐姐您,袁大哥便去请了良姑娘。至此以后,良姑娘常常前来。起先刚要离开,便见到姐姐与陛……殿下。”
“嗯。袁大哥人在何处?”采苓不忘此行目的。
“北上永州,已一月有余。”陶陶略显焦虑,“不知袁大哥他为何如此看重一个边境之镇,即便是开到金矿成山,也不能将之运回不是?”
“袁大哥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只需按他的要求办事即可。”采苓又问:“这几日可见过杨都尉?”
“不曾见过。”
“可有传书或者口信?”
“都不曾有。”
采苓顿时舒了一口气,不忘告诫:“倘若见了千万别听信他的话,去信于袁大哥,告知我的近况同时也叮嘱此事。”
“属下明白。”赫悦拱手正色道。
说话间,屋内之人已大步流星出来,就要擦身而过时,伸手抓住她的一只手,拖着她离开,她连忙对渊儿道:“学业和功夫不可懈怠,姑姑改日再回来看你。”
“姑姑自己保重。渊儿会听师父的话。”善解人意的孩子,总是特别令人心疼。采苓忍着心痛,随着沈牧迟离开。
金漆马车已停在门口,他将她托上车,自己跨步而上,全程未有一句话。明显是生气了,是菜式不佳还是酒不够清亮?秉着服务至上的经营理念,她必须得问问清楚。
“陛下,您是不是觉得菜太清淡了些?”明明是照着他的口味做的。
他觑她一眼,并不打算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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