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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向东有意晾着管平波,试探她是否能沉住气。悠然自得的端起茶盅又呷了一口茶。余光扫过立在地上不动弹的女孩儿,腰背笔直,虽不谙礼仪,却有一种难以忽视的气度,全不似寻常乡下人的粗鄙。鹤立鸡群,自然容易被孤立。想来她自幼不招人待见,并非只有乡间传言那些的理由。
一盅茶饮毕,管平波纹丝不动。窦向东嘴角微勾,他家好像捡到便宜了。放下茶碗,和颜悦色的问:“你的算数也是同父亲学的么?”
管平波正要答话,突然!左侧拳风袭来,她条件反射的一偏头,同时以腰为轴,飞起一脚直甩向来人的脸颊!那人赶紧以臂护卫,依然被管平波的力道逼的连退了几步。还未站稳,管平波跳起,揪住他的头发下拉,直接来了个暴腿,顺势用手肘打在他的太阳穴上,随即快速腾挪至他身后,躲过另一个彪形大汉的袭击。
厅内登时跳出来六七个大汉,却不是一拥而上。头一个攻击管平波的已被放倒,接下来是二人夹击。管平波还没能耐一挑二,奋力跑至门口,突然顿住,反身攻击先冲过来的人,以此获得时间差。且并不恋战,一次有效袭击,或是二人又形成围堵之势时,她便想法子继续逃窜。厅内为了阔朗,三间皆撤了墙壁,留下二排柱子,窦向东坐在上首,看着管平波把廊柱利用的淋漓尽致,几乎拍案叫绝!
然而双拳终难敌四手,两位大汉亦非等闲之辈,饶是管平波用尽心机,还是被一个横扫放倒,她倒是反应极快的用手撑地,试图翻身而起,却被另一人使了个擒拿,反剪了胳膊。越是近身搏斗,身高体型就越有优劣。管平波只约莫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直接就被一米八多的大汉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再无胜算。管平波心中骂娘,原以为是来面试会计的,万万没想到面试的是打手!更气的是穿越十五年,训练严重不足。若是在前世,不过两个野路子,早就被她收拾了!可此时此刻,她只能似小鸡崽子一样被拎着,奇耻大辱!
窦向东已是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和泰你放了她吧。”又对管平波道,“竟是文武双全!我看你身手不俗,你那刘家坳也没有出名的打行,你怎地练就的本事?”
管平波放松着手上关节,随口瞎编道:“我阿爷先前有一本书,里头画了样式,我在家闲来无事,自学的。”
窦向东不信,管平波出手极其狠戾,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无,非正规教养并身经百战,绝无可能有此能耐。只看她拿话搪塞,便知她不愿报出师门。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既她不肯说,窦向东也不好问。人才有人才的待遇,虽说是儿子的小妾,但既非寻常,总要留几分脸面方好。如此想来,脸色越发和蔼,似拉家常般的道:“你既嫁了来,我便视你为女儿般。老太婆最喜爽快的姑娘,阿竹也是个和气人,好好过日子吧。方才是阿爷同你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谁没事跟一家之主计较。管平波顺势道:“武学一道,非切磋不能进步。不知日后还能不能跟几位好手请教。”
“自然。”窦向东越发喜欢,笑指厅内的几人介绍,“头一个被你打的叫谭元洲,抓你的那两个是兄弟,一个叫张和泰,一个叫张和顺。”又指着几个没下场的说了名字,分别是李运、高大山、马蜂、刘耗子。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没有本事,下场比划比划便一望可知。张和泰兄弟二人联手,好半日才制住了人,且还是个女人,众人看管平波的眼神已是不同。且管平波是主家的媳妇,他们几个皆老老实实的见礼。管平波也不知道怎么回礼,只得看向窦向东。
窦向东绷不住笑了,道:“你是主人家,无需回礼。罢了,你且去寻老太婆,叫她同你说说大户人家的规矩。”又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不是读过书么?怎么?书上没写?”
管平波摇了摇头。心道:我老子就教了我三字经!鬼知道礼仪是什么!她有礼仪的意识还是前世的常识。当乡下人三个字是乱叫的么?乡下通只有婚丧嫁娶要磕几个头的礼,平辈论交从来直呼其名,就算见了长辈,也就是先打招呼算完。又不是什么诗礼之乡,刘家坳还是半野蛮状态呢!
窦向东不以为意,不过是些小节。他还有事要忙,挥手叫管平波退下了。
管平波出了威风堂,拒绝了仆人带路的好意,蹿上一颗树,大致了解了窦家的整个地形,再跳下来,沿着院落间的青石板路,逛起窦家的院子。窦家昨夜才遭袭击,随处可见巡逻的人。见她眼生,少不得拦住盘问。她只消说自己是新来的小妾,又是个女人,倒也没受什么刁难,反而把哪个院子住了谁问的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摇头,草台班子就是草台班子,警觉性真是太磕碜了。
转了大半天,出了一身薄汗,走到个池塘边看人收莲子。却见一人似朝她招手。走近些才发现是她大嫂张明蕙。加快步伐至跟前,张明蕙先开口道:“可是迷路了?你家在另一头哩。”
管平波福了福身,喊了句:“大嫂好。”
就有个仆妇模样的问:“这是哪个?”
张明蕙道:“你们不认得她。她是我新来的小弟妹。”
那仆妇同张明蕙差不多的年纪,赶紧冲管平波行了一礼:“原来是小二嫂,我不认得,才失礼了,请您别见怪。”
周围的人又纷纷过来见礼,管平波顿时就尴尬了。她再不通礼仪,也知道头一回见面是得有见面礼的。且不论她没准备,她孤身一人进来,便是有心,也备不出来。
张明蕙似不觉她的尴尬,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身上穿的可是你家姐姐给的衣裳?你这是跑到哪里野了,衣裳脏乱成这副模样,我好悬认不出来。”
此话含有些小机锋,管平波心中快速下了个判断,这货跟她的练竹姐姐八成不对付。于是直爽的道:“方才阿爷叫我去试了试武功。张和泰、张和顺和谭元洲三个打我一个,我吃了亏,就这样了。”
张明蕙:“……”
管平波挠挠头:“大嫂,我把谭元洲打伤了,阿爷会不会生气啊?”
全场:“……”
张明蕙满肚子刻薄话硬生生的给堵在了喉咙里,管平波看着她微变的脸色,扬起一个笑脸。对付别人家的上司,不用客气!
小胜一筹,管平波心情不错。却见珊瑚一阵风的跑了来,气喘吁吁的道:“管婶婶,您可真会跑!我可找了你半日了!”
管平波才惊觉时间不早,讪笑着道:“逛迷了,不曾注意天色。”肚子立刻配合的咕噜了一下。哎!千万别告诉她误了饭点!
珊瑚埋怨道:“可不是!叔叔都回家了,你还要不要圆房啊?”
管平波顿时一僵……那个……肤浅的老男人……她很不想睡肿么破?
管平波大致画了几个草图,想着横竖她不需要带着缝纫机四处跑,不如做木质的。虽然质量差点,体积相对大点,但好处是主体她可以自己做,少量的金属零件定制,速度会快许多。画了一阵,忽又想起那些要紧的化学式与数学公式来。才穿来时,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利用知识发家致富,偏管家穷,她爹再疼她,也不会让她祸害笔墨纸张,只得拿着笔在青石板上一遍一遍的默写,全凭脑子记。工作几年,大学的知识忘了不少,不过记得些有趣的。幸而年轻,记忆力好,穿越之前能记得的,现在还记得七七八八。趁着有纸笔的功夫,又把缝纫机的图纸丢开,赶紧将记忆中的东西录于纸上。横竖雪雁不识字,全不知道她在玩什么鬼画符。练竹问起,雪雁只说画符耍,便一笑而过,半点不拘束她,反替她寻了些线,好把鬼画符装订成册的。
如此一来,中秋节礼自然赶不上,不过练竹还在小月,二房只有胡三娘早早预备了两套衣裳奉与公婆。三房的黄雪兰尚未痊愈,练竹更是不得下床,窦家好好一个中秋过的没滋没味的,连团圆饭都不曾好生吃得。
几天功夫,管平波把知识点收录完毕,又折回来摆弄手摇缝纫机。她一面自己刨着木质主体,一面把金属部分绘制成详细图纸,交与雪雁,叫她在外头寻人做。管平波有一块金子,在此时相当值钱,便都定了纯铜的。折腾到八月二十四日,管平波才把各个零件组装好。摇着把手试了一回,果然不如脚踏的效率。然比一针一线的手工缝又好上许多。
雪雁打外头洗了衣服回来,就见管平波在屋内朝她招手。放了盆子走进管平波的卧室,笑问:“婶婶要我做什么?”
管平波递了一块踩了双道线的布与她瞧:“今日让你开开眼界,知道什么叫做针脚密实。”
雪雁拿着布哭笑不得:“好婶婶,你今日半晌的功夫,就在布上耍?这样密的线,何苦白浪费在布上。便是孝敬公婆的衣裳,也犯不着这样缝。横竖奶奶婶婶们的衣裳,至多穿两季,很不用这般细致。”
管平波笑着不说话,只拿回方才的布,在手摇缝纫机上演示了一回。雪雁目瞪口呆的看着缝纫机的针飞快的下扎,一晃神,管平波已缝出四五寸的长度了。演示完毕,管平波丢开手中的布,笑问:“可学会了?”
雪雁惊的直揉眼睛:“这这这算什么?”
管平波笑道:“手摇缝纫机。我没耐烦做衣裳鞋袜,你用这个替姐姐做一套衣裳。还有,上回妈妈给了我零花钱,我还不曾回礼。你裁两块帕子送妈妈吧。”
雪雁结结巴巴的道:“给、给奶奶两块帕子太少了吧?”
管平波道:“所以让你先做衣裳,做完了衣裳,我连帕子带缝纫机一并送与她,才值那么多钱。你们不是常嫌那些孤寡替你们做的衣裳不好么?有了这个,再不用穿麻布口袋了。”
雪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拿起缝纫机上下端详:“婶婶,你到底怎生想出来的?”
管平波岔开话题道:“故我不爱做针黹,我这般人才,去缝衣裳才是浪费。”
雪雁傻傻的点头。
管平波打定主意给肖金桃一个惊喜,不欲雪雁四处传扬,便道:“下半晌你给姐姐做个中衣,赶得及吧?”
雪雁道:“现裁剪是赶不及,不若我把前几日替婶婶做了一小半的中衣拆了,用此机关缝边,就能赶上了。”
管平波点头道:“甚好。”
雪雁想了想又道:“我先做帕子吧,帕子只消锁边。下半晌儿婶婶得闲,就在帕子上绣几朵花,送人才好看。”
管平波才不干,撇嘴道:“我送的是缝纫机,绣劳什子花。你在屋里做衣裳,我这几日画图做工弄的肩膀疼,往院子里踢毽子耍去。”
雪雁:“……”
管平波说着就从柜子上把前几日练竹送来的毽子拿下来,自顾在院子里踢着玩。踢出一身汗,管平波自去厨房打水洗了个澡,换了件短打,跟练竹说了一声,又跑出门逛街了。门房见是她出门,眼皮都懒的眨一下,只别出岛,就在这街上不独丢不了,只怕敢招惹她的都无。这几日正是收桂花的时候,家家户户熬桂花糖,满街飘香。管平波在茶肆里吃了两块桂花糕,把前几日出门时没踩的点踩了一遍,直闹到太阳落山才回家。